雨声连绵不断,床上的人影仰躺在榻上,伴随着一道亮光,立马从床上蹦了起来,接着便是金属擦过皮肉的声音,光芒中他看到了一双红得发亮的眼睛,一股强大的威压席卷而来。
“莫……莫道友!”
眼前的身影只穿着白色的里衣,漂浮在半空,眼睛红得发黑,呲牙了一下忽而勾起一抹莫测的笑:“寒绍,你如今弱得如同蝼蚁,没想过你也会有今天。”
宋涵衍皱眉,冷声发问:“你不是莫道友,你是谁?”
话音刚落,不待对方回答,青霄剑发出嗡鸣,飞向白衣女子,一阵压抑的低笑声传遍整个房间,转瞬之间呼啸而去的剑尖便凝在了空中,不能再进分毫。
宋涵衍胸口发闷,耳侧传来对方的声音:“寒绍啊寒绍,你当你还是当初的神君吗?现在的我力量还未恢复一成,也能叫你魂飞魄散!”
口气无比的猖狂,隐隐地,他感受到了一丝怪异,他抚上自己的心口,那里有些酸涩。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要寻的人,赶紧离开她的身体!”
看着他冷漠的眼神,面前的女子有些癫狂,强大的气流席卷整个房间,桌椅倾倒,地上一片响耳的脆响:“认错?!”
“哼。天道初开之时,斩魂者便与世长存,没有人能逃过他的眼睛,何况,他是多么熟悉你灵魂的味道,为了不忘你,生生下了魔誓,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憔悴,明明可以忘了你……”
她的眼睛透出血光,身体有些颤抖,女子的身形在浓浓的悲伤之中显得微小无助,慢慢延伸出死寂般的可怕。
“明明可以忘了你……”
“居然舍不得,舍不得。”她抬起手,一道玄光绽放开来,“我怎么舍得,我誓要取你魂魄,千刀万剐!”
宋涵衍感觉到不妙,下一秒身体僵硬不能动弹,已是迟了。
面前的人仿佛是吸进所有力量的黑洞,深不可测,一个金丹期修士在这股力量面前无比渺小,连驽力一搏的能力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青光袭来。
直觉告诉他,她并不想他死,不然,他早就死了。
现在,还能看到死亡前的华丽吗?
宋涵衍从来不畏惧死亡,只是觉得可惜,一双美目扫过莫小四的脸庞:“没想到,我宋某竟会死得不明不白。”
这时,他注意到了她的额头,眼神一凝,口中腥甜已经是压制不住,眼前出现了重影。
他眼皮合上的时候,却没看见莫小四的脸色突然一变。
滔天的火焰涌了上来:“妖姬!”
一道防护罩笼住了宋涵衍坠落的身体,将她的法力挡了回去,黑影从宋涵衍的身后窜了出来,扶住了昏迷的他,影影绰绰的黑影看不清晰,隐约是女子的身形,那女子抬起头来:“好久不见。”
莫小四上前一步,那女子带着宋涵衍后退一步。
“妖姬,你倒也是痴情,竟舍了修为来护他。”莫小四眼中的火焰越烧越盛,整个人仿佛从地狱里走出来,身旁弥漫着浓厚的低气压。
妖姬柔情地望着昏迷过去的宋涵衍,眼中隐晦不明:“他是我孩子的爹。”
闻言,莫小四笑了,几乎笑出泪来,捂住心口:“对啊,你孩子的爹,那孩子,我可是亲手勒紧他的脖子,亲眼看着他连叫都叫不出来,一点点在我手中咽气的。”
妖姬放下宋涵衍,飘了过来,眼中并无一丝情绪。
“你的灵力,快耗尽了。”她陈述,看着对方血红的眼,“你伤不了他。”
莫小四眼中的光芒散去,渐渐变回了正常的模样,妖姬的指尖凝出一点灵力,点在了莫小四发亮的眉心,不一会儿,便收了回去。
“那不是我的孩子。”妖姬吐出了一句话,“你会后悔的。”
莫小四已经听不见这句话了,迷迷糊糊地出了门去。
妖姬飘回了宋涵衍身边,身影逐渐在空中散去。
“神君,等我来找你。”
历经半夜的雨终于停了,丝丝凉气在夏夜里蒸腾,太阳洒在光明鼎的阳光开始一点点温暖,凉水开始回暖之时,锦舢醒了,感受到腰上的重量之时,他犹疑地看向怀里的睡颜。
昨晚睡得有点沉,不过他记得后来他将她放到了另一张榻上,她竟是半夜又爬上来了吗?
“睡得怎么跟猪一样。”
他只是懊恼昨晚睡得过沉,却不料话刚落下,怀里的人便动了,看着莫小四松开抱紧他的手臂,伸了个懒腰,眼睛缓缓睁开了来,他竟有几分慌乱。
“是在说我吗?”莫小四果然听到了那句话,“那跟猪睡在一起的你又是什么?”
莫小四轻笑,看着紧张的锦舢:“笨蛋。”
房里没有她的梳子,她就着手指理了理柔顺的墨发,一把木梳出现在眼前,她抬眸看着穿戴整齐的锦舢,伸手接过梳子在鼻尖嗅了嗅,露出一分笑意。
“昨日见你满头细汗,原来是这般缘故。”
锦舢将门外的帘子拉开,盆栽的植物搬了出去,还剩两盆时,却见理好头发的莫小四抱起了最后一盆,跟在他身后来到院子,锦舢笑着开口:“果然小四穿红衣最美,你今天精神很不错。”
不远处,宋涵衍眼神复杂地望着这边。
莫小四原地转了一圈,巧笑嫣然:“是吗?”
下一秒,她凑近他,颇有几分疑惑:“凤骨木旁多有妖兽守护,你送我那把木梳用的是百年的凤骨木,价值算不上多珍贵,我很喜欢,不过它周围的再不济也是一阶妖兽,凭你现在的能力不足以对付,你若是受伤了,可别瞒着我。”
这把木梳胜在精巧,雕琢得很用心,也合了她心意,锦舢最是明白她宝贝自己的头发。
锦舢望进她的眼里,坦言:“昨日那妖兽产子,否则我也不会选择昨日才给你备好礼物。”
“即便这样,也很惊险。下不为例。”
莫小四这时看见了檐下的宋涵衍,一身宝蓝色的衣袍站在那儿,更显得皮肤白嫩,年纪像是比她还小。
挥手与采药的锦舢告别后,她看见宋涵衍朝她走了过来,眼底的神色有些奇怪。
“莫……”
“小四,你又忘了。”
宋涵衍皱眉:“小四。”
“嗯,有事?”
宋涵衍盯了她半响才开口:“你今天气色不太好。”
说完,莫小四看着他转身走开,脸上的浅笑散了去,抚上自己的脸:“锦舢都没看出来,他哪来的结论?”
今早起来,她确实感觉头有点晕,想来是因为昨日喝了酒。
午后,收到莫小四命令的甲大带着孩子上了山。
“哥哥。”白昇一上来变扑进了宋涵衍怀里。
甲大向莫小四行礼:“主子,人我带来了。”
宋涵衍拥着怀里的孩子走向莫小四,白昇张着一张粉脸,也不肯从久别几日的哥哥分开,脸上养出了血色,却是比前些日子更好看了些,此刻激动地开口:“我就知道姐姐不是坏人,这个甲大哥哥就会欺负人。”
莫小四瞄了一眼甲大,这个大男孩明明才是最关心这小家伙的人如今却被这没良心的小家伙数落告状,不知他心中作何感想,不禁有些发笑。
“小四,多谢。”宋涵衍很郑重。
“能让你心甘情愿叫我一声小四,也值了。”莫小四又不要脸了。
提前让两人见面,她也不是好心,只是她心中有些不安,对近来有些不祥的预感,再者是想看宋涵衍的态度。
白昇突然惊呼地冲出宋涵衍的怀抱,向院中跑去。
“这位哥哥,这些东西是能炼丹的灵植吗?”
莫小四看着锦舢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突然对这小子有些不满。
锦舢今日刚采下的药正在进行处理,顺便在院中收好早上拿出来重新晒下的灵植,冷不丁一个漂亮的孩子就跑到他面前,冒着星星眼崇拜地开口。
莫小四大步走过去就捏住了白昇的衣口,将他提了起来,扔给宋涵衍:“别让他来打扰锦舢。”
宋涵衍看了锦舢一眼,用力拉住了还在挣扎的白昇,白昇泪眼汪汪地看着哥哥,却被瞪了回来,欲泣的表情立马收住。
“我只是,想跟这位哥哥学习。”白昇很委屈。
锦舢看着莫小四淡淡的神色,转而对那孩子说:“我没什么可教你的。你若是想认这些灵植,可以找你哥哥。”
白昇撇嘴:“我想学炼丹。”
莫小四对宋涵衍说:“他如今是我光明鼎的人,你亦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没刁难他,你是不是该有什么表示?”
宋涵衍了然地勾起嘴角:“身为光明鼎的人,自然会护得此地平安。”
“既然身为光明鼎的人,是否该守这里的规矩?”莫小四抱胸,口气随意。
“自然。”
宋涵衍知是救命的恩情,任由对方三言两语将自己拉拢进光明鼎,心甘情愿,光明鼎内修为最高的是掩饰了修为的莫小四,前几年刚筑基,如今遇到瓶颈许久未长进,一个金丹期修士对光明鼎来说是多大的助翼,不言而喻。
白昇趁两人谈话偷偷去拉了锦舢的衣袖,恳求道:“我真的很想学炼丹,哥哥再受伤的时候我不至于无能为力,那些日子我吓怕了,美人师父收了我吧。”
话刚说完就再次被耳力颇好的莫小四提起来,他焉着脑袋斜眼望向自家哥哥,表情很无辜。
“光明鼎有条禁令,不许鼎内弟子学炼丹,除伤病外不许服用丹药。”锦舢默默地解释,手下分敛灵植的动作有条不紊。
“锦兄不是鼎内之人吗?”宋涵衍反问。
锦舢的手一顿,还没开口,莫小四便冷眼望向宋涵衍:“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这孩子既是我光明鼎的人,就不能学炼丹,决无更改。”
宋涵衍神色渐变,将白昇带到身边:“这孩子可让我来教导?”
虽是问句,但他的语气中已有不容反驳的意味,待莫小四点头后便带着白昇去了山顶。
“哥哥,我还是想学炼丹,我想帮到你。”
“你不想跟哥哥学练剑吗?”
“……不可以……一起学吗?”
“你什么时候学有所成,再来跟我讨价还价。”
“哦。”
宋涵衍摸摸他的头:“会有那么一天,你会比哥哥还厉害,到时候再来保护哥哥吧。”
白昇咧嘴笑了,抱住自家哥哥的大腿:“我不喜欢那位姐姐,哥哥你不要跟她走近了,不然小白会难过的。”
宋涵衍愣了,只吐出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