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风雨大作。
暴雨无情蹂躏了屋外尽数张开的琵琶叶，哗啦啦地钻进叶缝，倾进土壤里，吵得人睡不安宁。
风吹动窗户，吱呀吱呀地响动，透过纱帘，躺在床上的女子，万千青丝如流墨般散开，被子掀开一角，露出纯白的里衣，朴素的小脸皱成一团，紧闭着眼，细汗淋漓。
“呃啊……”
倏地，女子猛地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大口喘起来。
微湿的耳发沾在了白皙的脸颊上，随着急促的呼吸逐渐平度，脸上有了些血色。
莫小四圈住了双臂，慢慢收紧，头微微埋进膝盖里，呼吸平缓。
又是噩梦。
那个一剑穿心的梦，浓重得无法化开的绝望缠紧了她的呼吸。
一滴滴心头血，从穿透胸膛的伤口上沁出，在衣衫上化作嫣红的花，又在衣角汇聚凝结，滴落在地上。
血滴落地的响声似乎与心跳同调，一下又一下。
她看不清身后那人的脸，那身形，依稀是刻入骨髓里的。
莫小四保持了这个姿势很久，直到手脚都发麻了她才放松开身体，倒在床上。
自从那天宋涵衍跟她说过斩魂者的事，这样的梦就每日伴随着她。
不，或许不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噩梦是从那次夜色梦魇开始，她伸出双手看着，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不再是自己了。
有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是沉睡在冥界血河底的血玉珠灵，还是这具身体的主人莫小四。
脸上感到有股凉意，莫小四摸上脸颊，一手湿润。
下雨了么？
还是她在梦里哭了。
翌日雨停，明媚的许许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
莫小四起身梳洗后，打开门就看见了蹲在门口似乎在数蚂蚁的绿裙少女。
“小姐姐，你醒了？”绿萝笑着站起身，跑过来拉她的手臂。
“你在外面多久了？”莫小四问。
“也没多久。”
“为什么不敲门叫醒我？”
“……多睡一会儿不好么，小姐姐该多多休息。”说话的时候，绿萝的笑容里夹杂着一丝异样，淡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绿萝跟着莫小四走到了院子里，院里的花都开了，花香满园，伴随着竹叶的沙沙声。
另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小卵石路对面而来。
莫小四抬起的脚步一顿，换了个方向，绿萝似乎也对宋涵衍不看好，装作没看见地跟着莫小四转身。
“小四。”
莫小四往前走了两步，就停下了，不过是背对着宋涵衍。
她冷了宋涵衍几天，这些天他似乎总是能‘偶遇’到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偶尔莫小四稍微停上一停，与他四目对视，他就不说话了，良久盯着她的眸子，叹口气就离去。
简直就跟耍她玩似的！
这还是这些天宋涵衍第一次对她开口，莫小四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明晚便是拍卖会了，宋大少爷这会儿过来找本鼎主，可是灵石齐了？”她微微冷笑。
“……齐了。”宋涵衍稍一愣，就回了。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莫小四转了身，脸上有些奇怪：“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去卖身了？”
不然以白虎的天价，这宋大爷居然敢说灵石凑齐了？
莫小四打量了一下宋涵衍全身上下，啧啧道：“可惜了。”
绿萝微笑理着胸前发辫，也啧啧道：“哪位恩客出手如此阔绰，宋哥哥可否引荐一二？”
莫小四吃了一惊，问绿萝：“宋大爷真卖了？”
绿萝摊手，勾唇：“要是遇上这等肥羊，我总忍不住想坑上一坑，谋点生计……”
说话如此坦然，莫小四有些汗颜和忏悔，接嘴道：“我光明鼎若是有你这般能人，也不至于穷得叮当响。”
被当做有形空气的宋涵衍脸色有些沉，打断了两人。
“小四，我想单独与你聊会儿拍卖会的事。”
莫小四转了转眼珠，摊手道：“好！一百块上品灵石一次私聊机会，喏。”
摊开的手掌凑到宋涵衍面前，宋涵衍扫了一眼又沉了眸光瞥向莫小四身边的绿萝。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才几天时间就充分承接了对方的‘优良传统’，不要脸指数直线攀升。
宋涵衍老老实实地丢了一袋子灵石过去。
莫小四数了数，分了一半给绿萝。
拿了灵石的绿萝自动走开了。
宋涵衍这次没再提斩魂者的事，与她所说的确确真真事关拍卖会。
说起秉承买不起就抢的思想原则，莫小四笑眯眯地称赞宋大爷你很有勇气。
搞得宋涵衍一头雾水，他都好好说话了，她怎么说话还是阴阳怪气。
女人这种生物还真是捉摸不定。
拍卖会如期而至，莫小四早早做了准备，命甲七甲八准备了几套宽大的斗篷，她臭美地选了一件雪色红梅，披上身后，由于身体娇小，整个人都罩上了。
一行人入了一天会。
洛舞云给的白晶卡着实管用，在接待的地方对一天会的管事亮出来，不一会儿就有人引他们去了厢房，而一路上如莫小四他们一般神秘扮相的人不在少数，只是很少有成群结队的。
所以莫小四一行人还是十分扎眼。
不远处，刚随着洛城主到达一天会的洛舞云稍一张望就认出来了，瞅着他们的身影上了阁楼上的厢房。
一天会共有三层，加上底楼就有四层，都是分了阶级等次的。
……
等待拍卖会开场的时间是很漫长的，莫小四看了一眼拍卖名单，果然在一栏上看到了——妖灵。
心里有些痒痒的。
即使是弄不到白虎，能一睹传言中的绝色妖灵，也算不枉此行了。
从名单翻到底，就看到压轴的白虎，还有一件神秘物品。
来参加一天会的修士都是大手笔的人，里面几乎不会有散修，而除道修外的妖修，鬼修，人修只要有足够的灵石，并没有参加限制，所以名单上的东西千奇百怪，天材地宝更是数不胜数。
如今正是黄昏，等到夜深，才是重头戏。
仅仅是作为开场的拍卖品，底价都在一百中品灵石以上，拍卖价起码要翻三倍。
莫小四下意识看向了宋涵衍，他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手招来甲八，莫小四低问：“宋真人最近有异常吗？”
宋涵衍望了过来，莫小四向他挑眉，她知道即使放低了声音，也逃不过他这个金丹修士的耳朵。
所以她当真是大胆。
明摆着让甲八监视宋涵衍，还当着他的面问。
看来之前因夜色梦魇的事，宋涵衍给她的阴影消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