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尧仁美,出生在东北的一个叫二秃子的小屯。据说很久以前山里起了一次山火,将附近的山都烧得光秃秃的,闯关东来的人们在这定居之后,便将附近的两座山起名为大秃子山和二秃子山,我们屯在二秃子山脚下,村子就取了个二秃子屯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爷爷取的,在没出生之前就想好了,意为仁义美德,而且还说这名字无论男孩女孩都适合。
从出生后我就特别爱哭,尤其是到了晚上,每晚都是哭闹到天亮。
爷爷是抗美援朝的老兵,回来后开始迷恋上了风水玄学,不知在哪淘弄了些相书、卦书和些风水方面的书籍,上过几年私塾的爷爷钻研起来并不吃力,几年后就在村子和附近的村落小有名气,方圆十数里的乡邻有什么红事、白事都来找爷爷算个日子出个黑儿什么的。
听说在我三岁那年,父亲得了急症去世了,母亲在父亲离世后,住住广州的三姨就叫母亲去她那里打工。据说母亲当时也舍不得我,而爷爷却说去吧,孩子他们带着。母亲走时也说会赚了钱回来的,结果这一去就是杳无音信。
母亲走后,爷爷也曾写信给三姨,但是三姨那边却说母亲没有去她那里。就这样两边都急了,报了警也没有查到母亲的踪迹。而我就随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靠着家中两晌地的地租和爷爷给别人家看看风水的收入,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我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爷爷说我从小就体弱多病,直到六岁那年……
据说那时是刚刚打春的时候,东北的雪还没有完全融化,气温依旧很低。这一天临近午夜,整个村子一片寂静漆黑,唯有村子北头爷爷家的屋子内亮着昏黄的灯泡。
奶奶坐在炕边,一脸愁容满面的看着躺在炕上的孩子,不时的瞪几眼在屋子里背着手低着头走来走去的爷爷。
“这孩子到底是咋滴啦?这都昏睡了五天了?”奶奶眼中噙着泪水,皱巴巴的手不断的抚摸着孩子的面庞。孩子盖着厚厚的被子,却依然浑身冰冷,微弱的呼吸就像深睡着一般。
爷爷也是愁眉不展,站定在还在头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不是他几个叔叔前天都抱他去县里医院检查了么,大夫不也查不出来是咋回事么?!”
奶奶抬起衣袖拂拭了下脸上的泪水,哀怨的看了爷爷一眼:“也不知道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孩子咋就这么命苦呢?这要是这孩子养不活,我以后到了那边咋和老大和他媳妇交代啊……”
“还能咋交代?人都有自己的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还能咋滴?”
奶奶抬起头,狠狠的瞪着爷爷:“凭啥就咱家孙子受苦?才六岁,阎王凭啥要他去!你、你也是的,学风水三十年了,连个孙子都看不好?你说你学的那些玩意有啥用!”
奶奶说着,站了起来对着爷爷吼道。
爷爷眼睛圆睁,刚想对奶奶发脾气,但是余光瞥了一眼躺在炕上的孩子,不由得甩了下手,继续在屋地上踱着脚步,低语道:“没道理啊,我昨晚送也送了,魂也叫了,就算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该送走了。奇怪……奇怪……”
呜呜……奶奶又坐在炕边,一边看着孩子一边哽咽着:“他爷爷,你说这孩子咋、咋这么命苦呢?”
哎……爷爷轻叹一声,轻轻的白了一眼奶奶:“就知道哭哭哭,能有什么用……”
汪汪汪……此时,趴在外屋地门口的大黄突然叫了起来。
伴随着嘎吱、嘎吱,踩着雪地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后在门口戛然而止,咚咚咚,一道苍老疲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那个,家里有人吧?”
“哎,来了,等下。”爷爷来到外屋地,把拴着的门打了开来,不由得愣了一下,门外站着一瘦小的老头,瘦的弱不禁风,一身衣衫褴褛,满面风霜,些许泛白的头发胡子都挂着白霜,背着一个大大的帆布包。
老头眯着三角眼,冻得有些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大兄弟,俺这赶路到此,这村子也就你这屋子亮着灯,叨扰啦。”
还没等爷爷张嘴,老头子就迈步走了进来,将帆布包往地上一方,吁了口气:“这都三月天了,没想到东北这地方还这么冷啊。”说着身上打了个寒颤。
爷爷轻耸了下肩膀,随后把门给关上。倒是大黄不停的在老头子身边转来转去,一边转还一边嗅着,摇着尾巴。
瘦小的老头对着大黄嘿嘿一笑,微微弯腰用手抚摸着大黄的脑袋:“这狗长得不错,一身的肥肉。”
瘦小老头倒是不拘束,打量了下屋子,随后迈步走进里屋,一屁股坐到床边的火墙上:“还是这屋里暖和啊,哎……大妹子,你这是干啥捏,肿么了?”
奶奶急忙用棉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勉强的笑道:“没事,没事……”
爷爷关好门走回屋子:“老哥,这是打哪里来啊,这么晚了还赶路,听口音不像是本地的吧?”
爷爷好奇的看了看瘦小老头,这十里八村的乡亲个个可都是爷爷可都是认得的。
瘦小老头搓了搓手,东北烧炕,屋子里暖和,这老头一会皱巴巴的脸上便红润了起来:“从关里来滴……对了,老哥,你这还有吃的木有?我晌午到现在都木有吃过东西。”
爷爷转过头,对着奶奶说道:“热点吃的去,这老哥也是饿坏了。”
奶奶也不言语,只是悠悠的看着炕上的孩子一眼,随后向外屋地走去。一会功夫,端上几个馒头,一盆酸菜炖粉条,一盘咸菜,放在了炕桌上。
瘦小老头也不客气,脱了鞋子盘腿坐在炕头,狼吞虎咽起来。
爷爷烫了酒,给瘦小老头倒满了一小碗,自己也倒了半碗:“来,老哥,喝点酒暖和暖和。”
“谢谢大兄弟哈,这天哈点酒确实……”瘦小老头端起碗,大喝了一口,眼睛眯成一条缝,呲了下嘴,念叨了一口好酒,随后夹了一大口酸菜放进嘴里。
“老哥,这么晚了,也没啥吃的,你就对付口。”奶奶勉强的挤了下笑容,对着瘦小老头说道,随后坐到孩子身边,眼中又不觉的噙满泪水。
瘦小老头几个馒头下肚,半盆酸菜也吃光了,酒喝了一碗半,向后一靠身子,满面红光的打着饱嗝,右手不停的拍着肚子。
“真是好酒,怕是得有50多度吧?”
“自己家酿的,六十度左右。”爷爷也喝了大半碗,不过晚饭的时候已经喝一些了。“老哥,你这是打哪来啊?”
“好酒,好酒。俺是从SD来的。”
“我祖上也是SD的,登州府文登县,来,多喝点。”爷爷红着脸,端起酒碗。
奶奶坐在孩子身前,瞟了一眼一眼爷爷,随后又轻抚着孩子的额头。
“大妹子,这个小小子咋咧?都睡着了,恁还看不够啊?”瘦小老头眼睛看似眯着,却是看着孩子笑道。
“哎……”奶奶一声轻叹,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没事,没事,有俺在呢……”
嗯?!奶奶和爷爷听到瘦小老头的喃喃低语,不由得都向他看去,只是这老头靠着墙,头已经耷拉在一边,鼻中重重地响起了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