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外面散散心吧,顺便给我采购些东西。”
吴准一句话就给荆放放了假。于是他拉上同样无事的徐云庆,走上了鹫岭城大街享受难得的闲暇。
吴准要买的东西都是些冷门的草药和矿物,他明白自己要逛上许久才能搜集完全。
鹫岭虽是边境战乱之地,但西岳整体民生富足又鼓励经商,所以街道上还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大道两旁店肆林立,各式各样的生意人,手艺人大声吆喝,期间夹杂顾客的讨价还价声,童稚的笑闹,不时还传来几声骏马嘶鸣。
这是鹫岭和内地城市的最大区别,街上行走着更多或牵马,或佩刀的气势彪悍壮年男子,走在路上更是不时能看见异域打扮的外国商人,肤色黝黑佩戴各种饰物的南明人和身材高大戴着毡帽的东极人都不在少数。
西越拥有大陆最富饶的贺连山脉,很多稀有的物产只有越国境内才能买到,这些异族商人西行一趟回国倒卖便是大笔的利润。虽然国家之间战事不休,但还是隔不断商人热切的求财之心,这些人在西越也还算规矩,本地居民也对他们见怪不怪了。
荆放这趟出来心情甚佳,本就处于人生春风得意之时,又是奉命出来散心放松以调整状态继续修炼,一路上和徐云庆有说有笑,时不时走进特定的店铺寻觅老师要的东西。
脚踏在大越的土地上,耳听着欢声笑语,眼见到一张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容,感受这城市的繁华喧嚣,荆放不由得感叹为何西越在国士家族整个消亡,对外战事屡战屡败的情况下,国民还能有如此强大的向心力。说来说去无非是安居乐业四字。
那东极国虽有强弓百万,猛骑如云,但地处极东大草原,粮食矿产稀缺,人民逐水而居,提起各种灾害更是苦不堪言。那南明国虽盛产巫武两道顶尖高手,但国内遍布沙漠火山,环境极其恶劣,代代人都梦想拓宽版图,却碍于夜流神昼两大霸主的压制未能如愿。那北海更是一片泽国,由于和东岳不接壤,荆放对其国情不大清楚,只知道其国内巫术地位尊崇。就连大陆宗主神昼,在众多移民过去的岳裔人士口中,也有宗教势力过于强势,框条过多,社会阶层分明的瑕疵。
“其实这普天下吧,还是咱大岳最有人情味最适合老百姓安居乐业。”荆放不由得感叹道。
“那是”徐云庆也深表赞同“咱国家的平头百姓滋润啊,做好生意就有出头机会,不怕官兵不怕豪族,茶余饭后皇帝也骂得。”
听出徐云庆话中的自嘲荆放不禁一笑,别的国家,国士家族最大,没有哪国的王族没换过姓氏,但是国士家族的姓却是与国同岁。然后是王族,大巫师,各大豪族,军方实权将领。与平民百姓之间沟壑分明。
反观越国,最大的士族陆家倒下了,整个贵族体系都有点摇摇欲坠,国家发展为了扬长避短鼓励通商,商人社会地位上升,使不少商户布衣也可以走进上流圈子,街头巷尾也可以畅谈国事,军方天天吃败仗,在民间被称作蛀虫集团,岳王三天两头长吁短叹有愧于先祖黎民,被称作道歉皇帝。岳国这百姓心气能不足么。
前不久东极骑兵又从边境肆虐而过抢掠一番,由于朔月弓的原因各地边防都是消极防御,又被民间一顿痛批。
老蛀虫徐云庆和虽然新上任但是胃口惊人的潜力蛀虫荆放讪讪然继续走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忽然注意到前方一家宽堂大铺前围满了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荆放抬头一看这家店铺却是旧相识,原来是和自家二哥结过梁子的同行兴隆武器坊,坊主朱长禄也算是个人物,在荆家没落之后积极抢占市场,如今生意蒸蒸日上,在东岳国生意做的好就是社会地位。
他的铺子出了什么乱子被这么多人围观呢?荆放心生好奇,拉上徐云庆便挤进人群欲探究竟。
拨开人墙荆放看见了店中的景象,此时的朱长禄脸上丝毫没有往日的镇定从容,他拿着一把从中折断的长剑,和三个黑衣顾客吵的面红耳赤。
荆放定睛一看,那三个黑衣客肤色黢黑,耳垂和胸前都挂着铜制饰品,一身普通的武士装扮,原来都是南明人。
荆放听他们争吵了一会,又向周围人问了几句,这才知道争端原因。
这三个南明人来历不明,路过兴隆器坊便走进来要看武器,掌柜看他们不像大富大贵之人,便拿出常规寻常兵刃供其挑选,谁知这三人眼界不小,叫嚷着称这些武器不够格。掌柜无奈请出朱长禄,朱长禄呵呵一笑和气生财,拿出了一把不算顶尖招牌但也相去不远的镔铁宝剑。
三个南明人看了这剑只是冷笑,问朱长禄这便是你店中最好的家伙么。朱长禄点头称是,心想反正知道价格你们也买不起。
三个南明人中站出一个,拍了拍腰间弯刀说:“你们越人太狡猾,我得用我的武器试一试这剑的成色。”
朱长禄一看刀柄刀鞘都破旧不齐,脸上堆笑道;“我们家的兵刃城中都知道童叟无欺,客人但可一试。”
那南明人也不多话,让同伴握住朱家宝剑,自己拉开几步就是一记抽刀向剑身劈去,朱长禄只觉眼前一道红光闪过,回过神来宝剑已断成两截坠落尘埃。
南明人大笑着收刀就要离去,朱长禄哪里肯依,招呼手下伙计就把三人围住要赔偿剑价。
这会两拨人各自对峙叫骂,南明人骂兴隆家武器不堪一击也敢开店,朱家人虽多却有些底气不足,朱福等几个少年也跟在人群中助舌。
朱长禄刚刚看的分明,那南明人腰间那把平平无奇的弯刀分明是巫器,普通武器质地再好也难与之抗衡,佩戴这种武器的绝非常人,这人分明就是来砸场子的,他仗着地头蛇身份,如何都不愿放这三个恶客离开。
朱长禄在官家也有背景,上面给他透过消息最近不要招惹东极人,但南明人他可不怕,眼下临近隆冬,面前南明人来头再大也不可能寻衅扬言出兵,更何况要打仗的话越国也有抗明神将贺延展。有恃无恐的朱长禄高声叫嚣,非要让南明人赔钱不可。
徐云庆摇摇头:“哪里跑来这么的嚣张南明人,在我大越境内撒野,不过这朱长禄也太丢脸了,被人扮猪吃老虎削了好大一个面子。”
荆放却是盯着那南明人腰间的弯刀若有所思。
此时兴隆器坊间生出异变,那南明人被逼的急了,目露凶光,拔出那把惹祸弯刀高举指天便喝到:“岂有此理,今天我就要走,看看谁能拦我?”
围观越人议论纷纷,胆大的指着那南明人便骂。
那南明人也是双目充血,举刀指向人群中叫声高处便喝:“你们谁要拦我?”
徐云庆看不下去便要上前,肩膀却被拍了一道,向身后一看瞧见了荆放压抑着怒火的双眼。
“杀手锏带了么?”声音平静中酝酿着怒意。
“当然。”徐云庆如实答道。
“借我一用。”
……
那南明人刀锋所向,人群中骂声弱了一分,他见此便举着刀往店外走去,双目圆睁瞪如铜铃,人群沉默片刻,还是让出了一条通道,毕竟刚才的劈断兴隆器坊长剑一幕不少人都亲眼目睹,再不忿也没有多少人敢挺身而出挑战如此锋利的宝刀。
朱长禄面色铁青急的跺脚,却也不敢上前,另外两个南明人也紧随使刀者身后,眼看一行人就要全身而退。
“慢着。”一道声音不大的话语在逐渐平静的场间落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谁要找死?”南明武士立刻瞪向话语响起方向,他深知此时要脱身必须立威,震住场间所有人,但凡有任何一个人要跳出来当好汉,自己都必须将其以雷霆之势击倒。
“那把刀是你的么?”一名高壮青年单手提锏走出人群,面色如古井无波,双目直直盯着持刀者问道。
围观越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叫好声,这样的剧情简直像说书艺人口中的传奇故事一般,外族气焰嚣张之时,总有同胞志士挺身而出。民众们气势高涨,至于胜负就暂时不是他们要考虑的问题了。
遭遇救星的朱长禄面上却看不出任何喜悦和感激,他略显惊讶的望向那人,口中喃喃道:“竟然是他。”
不光朱长禄,兴隆武器坊的所有人都认出了这位壮士就是他们从前没少编排过的荆家三少爷。
“不是我的还是你的?不想死赶紧滚开!”南明武士怒吼一声,一个探步向前。手中弯刀斜着向荆放劈来。
他对他的出刀速度很有自信,不少敌手就是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这快如闪电的第一刀撕破身躯。
但是荆放比他更快。
一声清悦的金铁合击声,南明武士连人带刀被弹开,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越人和他手中不断颤抖鸣动的钢锏,滴滴鲜血从握刀的虎口处向下滴落。
怎么会有反应这么快的人?南明武士完全不能理解:这个越人的架势和格挡动作一点都不像武道高手,甚至还犯了临阵对敌武器还倒提朝下的大忌,他本想以霹雳之势攻一个出其不意,却被这个外行人一般的越人完全看穿了,而且该死,他的力气好大,武器好重,南明武士感觉右手完全使不上劲了。
荆放身后的围观群众爆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太解气了,不少人连帽子都扔到了天上。而接受着所有欢呼的主人公荆放则只是面色平静的盯着南明武士狠狠的吐出了一句话。
“你再说一次这刀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