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夜一个人是怎么杀光整个陆家的?”知晓了谷中经过和陆宁梦境所见的荆放问出了他最不解的问题。
“陈一统很大方的告诉了陆宁,事后听陆宁转述我才知道当年的真相,目睹了爱妻惨死的陈叔夜狂性大发,他战退了五大家主,生擒了陆鹤龄,经过这一死战他的境界又有所上升,幽魂刀本来就是一把散播诅咒之刀,实力大增又恨意难消的陈叔夜最终悟出了灭门的血咒,一夜之间三山口所有陆姓子弟全部凋亡,其实我们这些散落民间的遗族也在诅咒攻击范围之内,但陈叔夜终究不想做的太绝,便留下了几支血脉,而后精通刺杀的陈一统又将所有家主逐步除去,将所有神器收入自己囊中,陈一统找到我们并给施加戒律也是通过幽魂刀上的血咒记忆。”孙延娓娓道来这段极少人知晓的秘辛。
“那他最后是怎么死的?”荆放意识到陈叔夜的实力还在世人估计之上,如此强大的人物让他很难想象夜流为什么会灭亡。
“陈一统没有告诉我们,或许他也不知道。”孙延略带遗憾的笑了,这个秘密想必他心中也充满好奇。
“如果陈一统的母亲真的死于上代家主之手,他的舌头也是因此而断,那他不是应该很恨陆家么?”荆放接着问道。
“陈一统自长成以后就一直暗中谋划复国,但是半年多前有人找上了他,让他先把神器还给五大家族,然后再助他重建夜流,还原这个世界本来的构架。”
荆放眉头一皱,有资格说这种话还让陈一统听命照做的,他看上孙延用手指指向天花板。
“我也觉得是。”孙延放下酒杯也做了和荆放相同的动作。
能取信于陈一统的当然不是天花板,只是天花板之上便是苍穹,苍穹之上便是神器的来源之处,来自那遥远不可知之地的旨意,便是游荡幽灵的长子也要听命奔波,一念至此荆放也隐隐猜到手握所有神器无敌于人间的陈叔夜为何最后落得生死国灭,人间无敌终究是在人间无敌。
“所以朔月弓重现人间也是他在东极找好了继承人?”孙延联想到了不久前将半个越国吓出一头冷汗的谍报。
“我估计陈一统也是琢磨透了天意,上天希望地下有六国,他便尽心力去让六国都风调雨顺,西越失去了整个国士家族受影响最深,那他派出的第一个神器就是翻山盾,东极自从上代家主死后,姬家和王族就一直不对付,所以第二个神器就是朔月弓,没准他这趟去南明,又把金乌爪送出去了呢。”孙延打趣道。
荆放一脸忧色道:“要是东方和南方神器都有了主人,越国该如何自处?”
孙延托腮看向窗外道:“所以如果我的推测无误的话,在翻山盾或者天诛剑认主之前,金乌爪是送不出去的,委派陈一统的人不会希望再一次天下大乱。但是如何天诛剑对陈一统来说应该是最大的难题。”
荆放心头一凛,他明白神昼人一向方正守礼,对企图吞并天下的陈叔夜最是痛恨,伐流之战也是出力最多战功最甚,才有了现在天下宗主的地位,在神昼陈一统想像在越国这样完全操控翻山盾觅主根本不可能,将天诛剑乖乖送给赵家自行定夺?想起那个男人永远一切都在掌控的从容姿态,荆放知道这决不是他的作风,他一定会在天上允许的范围之内在神昼那里获取对新生流国来说最大的利益,要不然东极家主选定也不用隔了半年之久。
那么无论是化解现在的不利局势还是为了在未来占夺先机,西越的国士都应该早点决出,荆放虽然心中这般想到,但他知道对和陆宁休戚相关的孙延来说,他不愿看见决战过早开打,毕竟论实力陆宁是处在下风追赶一方。于是他没有开始询问别的问题:“他为什么要给你们施加戒律?”
“背负戒律实际上不是坏事,暗系巫术实在是最奇妙的一脉巫术分支,戒律之灵实际上近似有独立思考的活物,你和宋延年的戒律都是随手的作品,只会让受术者做不了特定的事,我和陆宁身上的则是真正完整的戒律之灵,它们潜伏在人类身体内,能嗅到每个人最大的缺陷并对此施戒,在束缚人性同时也会增加负律者的各方面能力,解除戒律有三个办法,一是巫力超越施术者,对我们来说难度有点大,二是完全克服自己的缺陷,三是完整的戒律本身施放就可以给出一个时间限制,陈一统给我们的限定是神器认主时所有戒律便都会解除,陈家以前就经常给族内弟子施放戒律以锻炼他们。倘若不是我的戒律不是戒杀的话我还得感谢他,老实说我很奇怪,比起杀人我明明更喜欢饮酒,为什么不是让我戒酒呢。“醉眼迷蒙的孙延说道。
“那陈一统希望我扮演一个什么角色?”知晓一切的荆放此颇为不解。
“别去猜他的心思,认真遵守你的戒律,也就是保持整件事不泄露,陈一统可以透过完整的戒律之灵知道我们这些陆家人身边发生的事,陆宁安排你打入陆准身边的事陈一统肯定知道,我甚至怀疑这已经引起了他的不满,所以我能给你的忠告就是绝对不要站队,陈一统不会希望有人左右他的使命,除此之外我也不能告诉你更多了。“孙延随意抹了抹嘴角道:”谢谢你的款待,后会有期。“
荆放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刚才还坐在他对面的白衣剑师整个人影都消失在了空气中,短暂失神后他想到了在鹫岭军机楼下孙延同样也是以来无影去无踪的身法来去自如,他略一思索便明白孙延当初向陈一统学的竟是随夜流灭亡一同消失在世间的独门隐匿术。
不知道贺延展学的是什么招数,让他在半年之内一跃成为越国最夺目的将星,心潮依然难以平复的荆放独身离开了春风酒家。
秋天的最后一片落叶预示了寒冬的到来,这个冬季格外的寒冷,入冬之后荆放几乎都窝在军机楼三楼的实验室中,和他的老师一起研习巫术,通过和孙延的谈话荆放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例如过去他一直好奇老师为何巫力如此高深,还如此深居简出只知每日钻研精进巫术,再例如陆宁为何多次向自己询问老师的近况和修为。
自己居然在机缘巧合下成为两位国士候选人之间斗争的棋子,每当想到这点荆放也不禁苦笑,一边是朝夕相处了几个月的老师,虽然他在半年前的山谷中扮演着一个不怎么光彩的角色,但在感情亲疏还是和自己更为相近,一边只是在自己家中住过一段时间的萍水相逢之客,虽然陆宁曾经给荆放留下绝佳的印象。
荆放为了见孙延曾经向老师谎称奉家父之名要去相亲,实际上荆老爷子确实没少操心过荆放的婚事,荆永和荆久都是年近四旬,子女都快成年了,小儿子天天独家寡人守在铺子里看着也挺孤寂的,荆老爷子对于这个最喜欢的儿子心里一直很亏欠,一直想给他找份好亲事,可惜荆家的门楣已经破败,荆放又是个市井口口相传的无用大闲人,荆老爷子和荆永多番出力也只能找到条件一般的女方,对方家属和媒人往往还要嫌弃揶揄荆放,荆放是个从小背负天才名号的人,苦涩的岁月虽然消磨了他的棱角,但不代表他可以容忍在婚姻大事上忍气吞声得过且过,但他知道要实现自己的抱负需要远走别国,放不下祖传铺子的他又想等自己有了子息之后再去追求符咒之道,但不能成为出色的巫匠又遇不上心仪的对象,他很清楚在商品经济高度发达的越国没有那么多一见钟情不在乎条件的美好故事,于是在这样的死循环中他在器坊里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陆宁的出现曾经让荆放一直以来沉迷铸器的心有过片刻驿动,年纪轻轻就身具绝学,相貌出众且谈吐不俗,还有一股独特的成熟大气气度,可以说是荆放心中见过最接近完美女性标准的人了,但当时的荆放也很快收起了遐想,对方和自己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闲人生涯给了荆放不少自卑之心。后来被贺延展威逼之下明白自己被陆宁利用的荆放对这个女人开始起了警惕和怨怼之心。虽然得知了她也是个失去仅剩亲人的可怜人,但那日贺延展给自己的威压实在太过恐怖,如果一个人因另一人面临濒死一般的危险境地,放下心中对其的怨恨将会格外困难。
荆放清楚陈一统很可能通过贺延展也知晓了自己的经历,所以让自己参与到争夺之中就是为了惩罚暗自做手脚的陆宁?关键是以自己通玄都不到的本事,凭什么左右这种天才高手之间的战斗啊。
荆放放下了手中来自夜枫山主人的笔,不解的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