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时隔数日，到了烟云山脚下。
风灵二人以为此处会是荒无人烟，没想到此处竟然客栈连排，驿站药店落脚，行人甚多。
这只有一山之隔，此处人烟旺盛，过往马车络绎不绝。一山之外，却犹如鸟兽之地，见不到半个人影。
两面客栈整齐连排，中间一道石头铺平的石路，也显得尤为工整。不论是房屋的木材，或是石路的石材，皆是上品。工艺所极，世间罕见，也只有皇权贵族的家境，才能与之一比。
“没想到，烟云山脚下竟是这番景象。”莫风左右观赏建筑与石雕工艺，心下赞叹其手艺高超，没有涉及几十年以上的大家，根本无法做到这种程度。
桐诩见得莫风神采奕奕，却也不与其谈论工匠所艺，只是另道：“些几年，云瑶算是一年不如一年。你看这两边石木房焕新，不难看出是刚建不久。换做以往，云瑶怎会准许他们在烟云山一带建起房屋。但今时不同，云瑶受了那些官商不少金银，只能拿人手短，半睁半闭作罢。”
莫风，问道：“云瑶门庭不如往年可是与惟泽前辈那件事有关？”
桐诩两唇紧闭，皱眉点头。三人一齐走了几步，才说来：“那件事真是让云瑶大挫，至此之后，云瑶只能接受官商之助。毕竟不是真仙，很多凡简普通的事情云瑶也未能所及。此地，也才会有如今这番景象……”说着连连叹气，与风灵二人一齐边走边量着周边行人房屋。
颜灵儿，道：“我看也没什么不好的吧。这里犹如繁荣小城，过往行人和善，房屋成排，总比山头那边荒无人烟鸟不拉屎的好多了吧。”
切！桐诩略感不屑，道来：“这可有背于师祖之意。修仙求道，本来就是耳根清净，不念情欲。栯木那个家伙，只道是师祖皆已仙逝，才敢这般作为！这样下去，和那些三六九流的下派，有什么区别。”
颜灵儿哼声道：“可他这不也算是在帮着云瑶吗。”
桐诩自知会争不过，就早早道去：“懒得和你啰嗦，你个小丫头也不懂什么。”
“怎么不懂了？我爹爹就说过……”一提“爹爹”二字，颜灵儿只觉心口绞痛闪过，就此停了话。
桐诩自顾看着前方，自然没有发觉身边丫头异样，就问道：“你爹说过什么？怎不说话了？”再转头，才知道风灵二人神情有些低落。
颜灵儿却还是说道：“爹爹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同心协力，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还未停声，颜灵儿两眼就已闪烁晶莹，眼泪将出。
桐诩急忙哄劝，道：“好了好了，咱们不提你爹爹。”
哪知颜灵儿再听到“爹爹”两字，情绪失控，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三人走停在路边，周边路人投来异样目光，不少人对桐诩指指点点。
桐诩这下如何解释也不清，只能催促道：“臭小子！你快想想办法啊！”
“我……”莫风心中又何尝不隐隐作痛，只是背着“大丈夫”这个包袱，才忍着不将情绪倾泻出来。在颜灵儿的背后轻柔拍抚了几下，安慰道：“灵儿，颜伯伯的话，我也记得。他说‘男子汉不怕一时落寞，就怕无再起之心。大丈夫必得能屈能伸，吃得了苦，忍得了辱。方可东山再起。’所以，只要我们同心协力，一定能逆天改命。”
颜灵儿哽着咽，道：“我爹爹……哪能说出这么斯文的话。他定是这么说的……”颜灵儿要继续开口，莫风就迎着颜灵儿的话，两人一齐拟着颜忘仇的口气，说道：“你爷爷的！老子我先屈那么一小会，到时候再收拾你个龟孙！”
二人一同道出，颜灵儿破涕为笑，莫风替其擦拭眼泪。
周围路人本来都要瞅着发生什么热闹事，发现那三人竟是认识，便以为是情侣之间的小打小闹做戏，就觉得无劲，一一散去。
三人过了几会，继续往前。
到市边买了两身干净男衣，再找来一处小栈稍休息半个时辰。
填饱肚子，三人又继续往烟云山前行。
此时到了近山腰的位置，颜灵儿已换做男装打扮，山林寒冷，唇间吐着丝丝热气，在客栈洗漱过后，一身净白男衣，脸上两颊嫩白透红，像一个长相极为清秀，甚至仿如女子的斯文小生。
另外二人也换了衣服，桐诩一身简易白袍，莫风一身清素男衣。
桐诩停步，说道：“再往上，就算是入了云瑶观边界。我们走的是小路，所以路途有些崎岖难行，并且越往上越陡峭，你们可得提点神，别摔着了！那真得滚下山了。”
爬了这么高的山，莫风腿脚说不出的酸痛，四察周围，心里总觉得有种奇怪，又无法形容的感觉。
此刻虽只是烟云山的近山腰位置，但山外已能见得一片云海，周围高山少有露出云海表面。偶尔几座山峰，也是峰顶覆雪，连同云海一片白茫。
可回观这座烟云山，却四周如春，青绿满布。只道是一座仙山，其他凡山，自然不能比拟。
又见颜灵儿一路观雪赏花，并无异样。莫风也就不再将感觉放在这种怪异的感觉中，心中寻思多半自己体质弱，登入高山，身体不适应罢了。
又行了近两个时辰，耳边冷风寒流呼啸，离自己不到十丈远的空中，飘着大片白雪。可那些雪花一接近这座山峰，就立即化成虚无。
桐诩见莫风望着远边白雪，就边走边道：“那是云瑶观‘幻灵结界’，范围宽广至半座烟云山。”
“幻灵结界？”莫风心中一惊，问道：“前辈说的结界，就是刚才山腰中，那道用道印连成的界限吗？”
桐诩亦是惊道：“怎的你小子看得到那条道印？你已开过灵根？”
颜灵儿一头雾水，连问，“什么道印？什么结界？什么灵根啊！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莫风只顾着摇头，也不知如何解释。
桐诩，说道：“只有开了灵根的人，才会看得到‘灵’。就像开了阴阳眼的人，天生就能瞧见游魂野鬼。”
三人放慢脚步，桐诩续道：“灵根每个凡人都有，只是优劣有分。但只要开启，都能看得见‘灵’。而天生开启灵根的凡人，跟你这个纯炎純火五行一同，皆是世间罕见。云瑶开山祖师，昱燊师祖，就是其一。”
“还有其二！？”风灵二人一同问道。
桐诩点头，说道：“至昱燊师祖以来，数百年间，只出现过第二个天生灵根开启的凡人。也在云瑶观当中……他是当今云瑶首席弟子——源。”
“源，年仅二十过三，已经修为登峰，灵法运用如火纯青。”桐诩羡慕之情流露，气道：“偏偏被栯木这个家伙给收了做徒弟。”
不过桐诩暗自想到，就算被自己收了做徒弟，也是屈才，毕竟人家是修灵的一块料子。
“这开启灵根，无非就是那么几种方法。一就不多说，天生开启者。二，拜师之后，由师父或者其他同门帮其开启，毕竟也不是什么难事。还有就是借助一些带有灵力的法器，来开启自己的灵根。”桐诩转头问道：“你又是哪一种啊？我看你嘛……也不像是天生开启灵根之人。”
莫风想了半会，从怀中拿出一把扇子，道：“难不成是这把火扇帮我开启的灵根？”
将火扇的事情一一说清，桐诩边听边点着头，若有所思。
过了半响，桐诩道：“那定不会错了。就是这把扇子帮你开启了灵根。但你别再用它了……这火扇好似需要你的元血才能驱动灵法。这种驱灵之法，是修仙偏道。很多邪门歪道都是这样驱灵。可人的元血必定有限，他们就会再强夺别人的元血，来为自己修道。不仅惨无人道，亦容易成妖。”
莫风想起那晚的那个光头怪人，元血修道也许就是那般模样。
桐诩再道：“而且我也说过，云瑶观是绝对不会收纯炎純火之人，你若是再驱使这把火扇，必定让栯木发现你的五行所属，到时候我都不敢保证你能毫发无损得离开云瑶观。”说至此，桐诩摇头苦恼若有所思。
口中喃喃道：“奇怪……既然开启了灵根，一进入‘幻灵结界’就应该起了灵感互应才对。怎么一路上来，半个云瑶巡逻弟子都没有见到……难不成质缘石出了什么问题……”
…………
……
接近峰顶，这种烟云山竟然分成两座山峰，两峰中间形成一道万丈断崖。
风灵二人这才知道，原来这只是烟云山的山峰之一，另外一座在断崖对面。眺望过去，隐约可见一座大至为莹白色的道观。
莫风抬头问道：“前辈……我们好像走错路了……云瑶观好似在对面那座山峰上。”
“我带你去的是分观。”桐诩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待风灵二人跟上，桐诩，说道：“本来云瑶不管是修体还是修灵，皆是在云瑶观主观中。但后来的弟子资质有限，学不完师父的所有道法，慢慢的就演变成如今这样，分道观来修炼体术和灵术。”
颜灵儿乐道：“你就是那个资质有限的弟子之一吧。”
莫风急招手，冲着颜灵儿苦脸摇头，要她不能这般对长辈说话。
桐诩没有回过头争执，却是长叹了一口气，自说道：“嗨……是啊……怪弟子无才，才把云瑶观弄成如今这番模样。等我死了，还真的不知道如何提着老脸去见师父……”
三人就此一路沉默。
再行了一个时辰，远边太阳已有落山之势。此为高峰入云，尚能看见即将钻入云海的落阳。如若是山下小镇，应该已经天色暗晚。
眼前放了一座道观，算不上宏伟，却也能容纳近万人。
三人来到道观的后门，桐诩过前三敲木门，停了半刻，又五敲木门，最后再一敲木门。风灵二人两眼相续，也没有多问。
没过多久，听得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木门吱呀打开，是一个年仅五六的小道士，身上衣服显得宽大不合身，两眼惺忪，抬头望了几眼桐诩，又揉了揉眼睛。
“又偷睡呢！成天不练功，就知道睡觉！”桐诩忽责骂道。
小道士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连忙叫道：“师父！？”
桐诩，回道：“不是我，难道是谁！”
“你你你……”小道士急的结巴，道：“师父你不是仙游去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桐诩一听“仙游”两字，往小道士脑瓜上重重敲了一下，责骂道：“仙游？！师父我还没有死呢！我是去四海云游！是云游！”说完又往小道士脑瓜子上连敲几下，边敲口中边念着：“仙游啊？！仙游！仙游！？”
“哎哟！疼啊疼疼！”小道士护着脑瓜，苦求道：“师父别打啦！小石头知道错啦！是云游！是云游啦！”
望着小石头眼角挂着将哭的泪珠和嘟起的小嘴，桐诩停下手，收了几分口气，问道：“你师兄呢？怎么不是他开门？是不是又偷跑出去玩了？”
小石头，带着泪珠的大眼睛转了一圈，支吾道：“师兄……哦对了！师兄他，说是去找你啦。他说师父你不在观内，师兄茶饭不思，日夜思念师父。终于忍不住，下了山，去找你啦！”
“放屁！”桐诩喝了一声。
小石头被吓得连退几步。
桐诩，道：“大竹那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为师了？为师平常待在观内，也未见得他怎样刻苦修练过体术。说谎也得找个像样的借口。”
“师父别生气啦……”小石头认着错，忽瞧见门外还有两人，问道：“咦？这两位哥哥是谁？”
桐诩往后看了一眼，寻思片刻道：“走走走！进去跟我拜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