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弟,记得24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在科尔沁草原的民族中学我们认识了。那时我们都在读北京人文函大,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都很年轻,常常有信传来。至今二十多年过去了,你的那30多封书信,一封也不少,至今还完整无缺地保存着。这当是一笔多么珍贵的财富呀!我们由于生计所迫,十多年来失去联系。但是,你的那些书信一直伴随着我,我觉得那是我们青春年华最热烈最赋予激情的季节,拥有这个季节,生活就会充满阳光和水分,生命时刻也不会落下散懒和无聊的尘垢。尽管我们未曾谋面,那些书信占据了我心灵中的全部,时时记着你,永远不会忘记。就在2008年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百度”上发现了你的踪迹,给你留言,告诉了我的联系方式和电话,你当即就给我打来电话,我们欣喜若狂。真没有想到,人生的缘分总有巧合的时候,这一巧合,又把我们带回了从前。如今,你和我都50多岁了,我大你两岁,我们以兄弟相称。虽然天各一方,这份友情,种在在心里,生长在行动上,熔铸在血液里,珍藏在记忆里,成长了你,也成长了我。更值得骄傲的是蒙古族和汉族兄弟最朴实、最真诚、最值得回味的人生况味在我们两个人之间印证了出来。我不敢说我们兄弟是蒙古族和汉族的精英分子,但至少可以说我们艰苦拼搏的努力起码代表了两个民族的勤劳憨厚、善良无私、乐于奉献、积极进取的民族精神,这就够了。阿弟,我们还需要什么呢?
这么一来24年了,结识的不仅是你,那里的草原,蒙古包还有牧人,使我流连忘返。熟读蒙古族兄弟一张张笑容可掬的脸庞,荡起我无限的眷恋和情思……
那是草原么,阿弟?二十多年了,我总怀着温馨的感情回味着人世间意想不到的友谊,蒙古人——汉人,从地理位置上遥远得不可思议,但他却奇迹般地沟通了我们神圣的文学事业,沟通了兄弟民族牢不可破的友谊。在人生的长河中,岁月匆匆,弹指一挥,它不像儿童等待一只水果,情人等待一个夜晚一样,抱有明确的目的,千里迢迢,我们毕竟难以相聚。我只是在那黄昏夜静的孤灯下读着一封封来自草原的信,止不住热泪盈眶。泪水打湿了的不只是时光,我们都为相互挣拼的日子加油呐喊。我站在古灵台上遥望草原,将那颗圣洁的心抛向辽阔的天空,犹如投进草原,放牧着一颗熟透了的诗心。走进草原,走进蒙古包,盛情款待我的是一位强悍的草原牧人。
从春到夏,从秋到冬,草原有草原的故事,当初我们同干一个职业,两个普通的教师,在人生的过程中,不断地选择和调整自己的位置。你在科尔沁草原,我在陇上灵台,虽说相隔数千里,揭示我们生命全部底蕴的焦点是怀着对缪斯顶礼膜拜的虔诚,想走进草原,走进自然,不拘于小我的圈子,异想天开地拼命于文学事业,攀登作家的高峰,登上铸造灵魂的神圣殿堂。然而,我们都如愿以偿,我们都成功了!我们在自己的成就感中去理解、体会什么叫“天道酬勤”!
走进草原,走向一片厚重的绿色,任目光无情地挥洒,草原便大幅大幅地展开。当初你曾以函大学员中佼佼者的身份把倾注着心血的诗文变成铅字登在校刊上,于是一个蒙古人的名字在全国二十多万学员中交口称赞。相继而来的是省地市刊物上陆续出现了你的名字。为了约稿,有几次隆重的颁奖会你都放弃了。记得当初,我们在那狭窄孤独的环境里,为了一篇作品的成功,不顾千里之遥邮途往返和那昂贵的邮费,书信切磋诗艺。当渗透着我们心血的作品变成铅字的时候,我们狂欢、兴奋得彻底不眠。
这难以名状的生活感受啊!
走草原,草原以博大的胸怀拥抱了我们,生命的激情和对文学事业的责任很快将心头的阴影驱散。为了草原和文学那方洁净的圣土,诗人、记者、编辑的名称向你涌来,为了工作的调动,科尔沁——扎兰屯——呼和浩特,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涉过了多少关口,体会了多少人生滋味和世态情调,最终,以你具备的文学创作势力和影响,你却成功了,立即拥有了记者和编辑的生活。从此,你真正感受到了作为草原人在故土清新自由的空气里生命的宝贵。你常常在早晨、傍晚、假日,独自走进草原,走进视野开阔的大地给你的坦荡和豁达,走进浩渺天空赋予你的深远和空荡,用心体味一个追求和奋斗者奔驰的想象和豪情。
生活和奋斗对你如此厚爱,是一种幸运啊!
然而,草原的信息如瀚海覆盖着一层薄雾,可你仍然顶着寒冽的风荡进去。时时牵挂你的只有蒙古包那动听的琴音和悠扬的歌声,阿勤老爹目光盈盈的壮行酒,阿妈盛满一碗祝福的奶茶,阿妹柔情似水的嘱咐,女儿那眼巴巴的渴望。涌动于心的不仅仅是希冀了,更多的是感奋,是企求创造的冲动和难以言喻的满足,构成一行行诗韵般的足迹,是你穿着蒙古靴踏出来的,面对苍天,面对草原,理直气壮地刻在大地上,我是人,是蒙古族的儿子,腰板一挺,嗬!竟是如此的扬眉吐气!
走出蒙古包,走进草原,感受诗韵般的天空,踏出牧人的风采!
你从科尔沁草原民族中学的一个教师,到一个厂办小报的编辑,从洋洋二十万言的扎兰屯市《史志》,到零星报刊的诗文作者和重大体裁报告文学的获奖者,从普通作者到“诗星”,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到《中国文化报》社驻内蒙古记者站站长,步履是那样沉着、稳健。你从1979年开始文学创作,近30年来先后在《人民日报》《民族文学》《红岩》《草原》等全国报刊发表作品200多万字。2004年由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你的两卷本文学作品集《纵酒踏歌(散文和诗歌卷)》,2006年5月荣获内蒙古自治区第九届“五个一工程”图书奖,2007年由内蒙古教育出版社出版了你编辑的《成吉思汗中外画集》,被誉为“填补世界文化史空白之作”。经过自己艰苦不懈地努力,已经成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成长为一个著名的蒙古族作家。当一连串的桂冠和显赫的头衔蜂拥而来,你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走向茫茫草原那绿色的畅想中……
多么神奇、潇洒呀,你常常说,人为什么而活?生命的意义何在?面对草原,何以满眼生机?为什么有人暴戾有人圆滑有人孤直,你将选择哪一种?生活中许许多多纠缠不清的问题不断涌现,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草原是一部明了而深邃、简约而博大、视之无遮无藏、味之蕴含千古的书,每时每刻都给人以生命的诠释。
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你多次拨通了我的电话,多次和我在网上交谈,“剪不断,理还乱”,道不明,说不清的那种人生感悟促使我们无限度的包容、理解、忍让、虔诚、善良,心境如月如水,透明的像水晶般的无一丝杂物。你说:人生需要跨越三道门槛:一是出生以后,如何成长为父母亲的唯一;二是随着经历和阅历的不断加深,让自己成长,做家庭和社会承上启下的顶梁柱;三是后半生如何教育子女健康成长,做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如此才能告慰先辈,回报社会,以慰平生。这是每个人必须跨越的三道门槛。如此说来,我们也正是盘点自己人生的时候了。对于你的话,我不能说些什么,也无从说起,只能回味在蹉跎的岁月中,让伤透的情怀给灵魂平添一些理性的思考。
这些人生经验只能留给草原、留给我们的文学诠释……
蒙古包,是草原一脉脉跳动的山脊,是草原的眼睛,读日月星辰,望云舒云卷,看昆鸟鹏展翅,听牛羊吽吽,盼骑手牧归。
这是草原的精灵,大自然的杰作啊!你的人生何况不是从这里起步呢?
无须多言,草原并不是每个民族的故乡,但那里生长牛羊、马和骆驼,给人类的延续以生机,而蒙古族兄弟都是牧者,是马背上强悍的英雄。
是呀,我们为何不走进草原去寻找历史的根?天地之辽阔,草原之茫茫,我们并没有忘记五十多个兄弟民族相依相存,亲密无间的营生:放牧、种收、航海、打鱼、狩猎,更没有忘记戈壁沙漠,油田矿井,军营哨所那蒙古包的迁移……
蒙古包,民族的摇篮哟!
我不是哲人,但我敢说:草原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归宿,是绿色畅想的天空!是马背民族自由驰骋的疆场!
我们不再沉吟“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诗句了。
并非我们自作多情,把草原想象成海市蜃楼般的仙境,但我敢言,草原戈壁、沙漠、黄土地、黑土地,都是炎黄子孙生长的土壤,有说不出无数名称的野花和草,任你放牧,任你的思绪进入草原的怀抱,静静体味和捕捉那高贵透明的灵魂,在阳光下哗哗翻动着《草原大全》的页章,举目远眺。此时此刻,看到草原上的画面不再是猎人的图腾,而是中华民族的风大展——
草原,诗的海洋,
蒙古包,一尊爱的雕塑,
牧人,民族的骄子。
顷刻,我挥笔疾书,对遥远的草原说:“世界生机无限绿,引吭高歌正当时”!
1992年初春写于达溪河畔,2010年中秋重改,遥寄内蒙古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