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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剪不断(7)

7

粥鼎记快餐店内,肖琦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接到妈妈的电话后,心中更是着急。她手拿托盘,抬眼看看前面,还有十几个人,哎,真烦人!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妈妈有事,爷爷一个人在病房可不行,万一......肖琦想到这个万一,心中更是着了火。

她拿着托盘,径直走到最前面,对正要点菜的帅哥一挤眼睛,笑呵呵道:“老同学,请我吃饭也不等我,真是的。”那位帅哥看着肖琦,显然被她脸上老熟人的表情弄糊涂了,傻呵呵问道:“你是?”

“给我一份米饭,一份小鸡炒蘑菇,这两样打包,再给我一碗豆汁,两根油条,在这儿吃!”肖琦一口气把餐点完,冲帅哥一笑:“哎吆,真是帅哥多忘事,我们是小学同学啊。那时你可经常欺负我呢。”

“你叫什么?”那男子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努力搜寻记忆。

“呵呵,你慢慢想啊,真是世态炎凉,连老同学都不记得了!”肖琦付完账,端起自己的早点来到一个靠窗户的座位,坐下去,就狼吞虎咽起来。熬了一个通宵,她的肚子早就咕噜噜提意见了。

她把油条三扯两扯放进了豆汁里,然后拿起汤勺,张开嘴,半根油条就进了她的嘴里。她顾不得吃相,三下五除二就把它吞进了肚里。如法炮制,她把另一截油条又进了嘴里,正要咀嚼,一晃眼,对面多了一个人,正是那个被她自称为同学的眼镜哥。

肖琦一惊,那半根油条就卡在了嗓眼,上不上,下不下的,她的脸立刻憋得通红,一个大大的喷嚏来不及拦住就横空出世,喷了对方满头满脸,饭菜上也都溅满了。

眼镜哥的脸登时涨得通红,他拿掉眼镜,用餐巾纸用力去擦。肖琦被呛得连胜咳嗽,一声接着一声,感觉嗓眼就要被咳破了。

这时,面前递过来一张餐巾纸,肖琦一把夺过,按在了不住咳嗽的嘴巴上,连连说:“对不起,真是对不起!”

眼镜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安慰道:“不要紧,都怪我把你吓着了,惹你这样的咳嗽。”

肖琦把桌子上的餐巾纸盒往他面前一推,说道:“你自己弄弄啊,我给你留个电话,西装的干洗费我来付。我今天有要事,先走了啊。”

肖琦从包里拿出笔和纸,刷刷刷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往眼镜男面前一丢,拿起打包的早点,飞一样离开了。

眼镜哥看着肖琦急匆匆的背影,看了看满身狼藉的自己,笑了笑,嘴里念叨着:“小学同学?小学同学?”他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就像饥饿疲惫的狼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猎物一样兴奋。

肖琦带着饭急匆匆走在病房的走廊上,在拐弯处,她和一个人撞了个顶面,是杜万春。只见她提着一个保温壶,正在走廊里东张西望。

她见到肖琦,脸上一阵惊慌,但佯装自然的问道:“琦琦,你爷爷在哪个病房?”

肖琦瞪了她一眼,问道:“是爸爸让你来的么?”

“不。不是。是我自己过来的,你爸爸不知道。”杜万春急忙解释。

“我觉得爸爸不至于这么不懂事!”肖琦说,“既然爸爸没让你来,你就回去吧!”

“我作为儿媳,应该来伺候的。”杜万春厚着脸皮说。

“你作为儿媳?我爷爷知道么?在我爷爷眼里,他从来就只有我妈这一个儿媳妇。你不要自作多情了,赶紧回去!”

“琦琦,我既然来了,就让我进去吧,我给你爷爷熬了鸡汤,你就带着我去看看吧。”杜万春央求道。

“你如果不想看到我爷爷出事,就请你不要在我爷爷的病房出现。”肖琦冷冷地说,“你走不走,不走我给我爸爸打电话了?”

“好好,我走行了吧,你把鸡汤带给你爷爷好吧?”杜万春把手中的保温壶往肖琦手里塞。肖琦伸手夺过,起劲摔在了地上:“滚你的假仁假义,滚!”

这声音犹如鞭炮,在寂静的走廊里炸开,许多病室的的人都探出头来,叽叽喳喳议论着。

杜万春见众人伸头张脑,羞得一跺脚,转身跑走了。肖琦哼了一声,把保温壶踹出老远,鸡汤洒了一地,她越过鸡汤,来到爷爷房间。

爷爷正在熟睡,妈妈还没有回来。肖琦把饭菜放在床头柜上,脑中回想着在快餐店里的情形,不禁扑哧一声笑了。那个倒霉的眼镜哥,肯定是出门没看黄历,负责怎么会遇见她,怎么会死得这么难看?

“干什么坏事了?一脸坏笑?”何罗伊走了进来,看见肖琦脸上的笑容,就知道又有谁被欺负了。

“妈妈,哪有啊,我就这么坏么?”肖琦一噘嘴,“小鸡炖蘑菇,孝敬你的。趁热吃吧。”

何罗伊打开饭菜,问肖琦:“你吃了么?要不要再来点?”

肖琦笑了笑,说道:“妈妈,我可闻不惯这里味道,这里的来苏水呛死人了,难为你还能吃吃下去。”

“以后你就习惯了,值班时不在这里吃饭,难不成还要把自己饿死?”何罗伊夹了个鸡块塞进嘴里,“这鸡块的味道还行,在粥鼎记买的?”

“嗯,看来你是吃惯了那里的饭菜了。”肖琦点点头,“难不成我不在家的日子,你都是在哪里混吃混喝?”

“呵呵,差不多。方便,快速,卫生,便宜。”

“好了好了,别给它做广告了,好好吃你的吧。”肖琦打趣道。

“妈妈,今晚谁看着爷爷?”肖琦问道。

“我啊。”

“你怎么答得这么自然?现在不比从前了!”肖琦看看爷爷,小声说道。

“什么不比从前了?你把那身体,一熬夜就咳嗽,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还有那个,那个......那个贱人么!”肖琦最终把那个脏字说了出来。

“你个熊孩子,不许说脏话,为这种人更不值得脏了自己的嘴。”何罗伊打断肖琦的话,说道:“你爸爸既然和她结婚了,你以后就得尊重她,明白么?”

“哼,我还尊重她!我恨不得撕扁了她!”

“你别生气,要气就气你爸爸,你爸爸这次之所以下了决心,还不是因为她肚里的孩子?这么多年来,你爸爸一直想要个儿子,就连这位。”何罗伊指指床上躺着的老人,“嘴里不说,心里还不是盼望着你能再有个弟弟?”

“妈妈,你这么善良!这么多年又不是你不能生,不是被计划生育管着的么,那能怨你?”

“是呀,计划生育管住了我们这一代人啊,现在给生二胎了,你妈妈却生不出来了!”何罗伊长叹一声,“人,出生在什么时期,就会摊上什么样的事,这就是命!”

“妈妈,你不是信耶稣么?怎么信起命来了?”

“呵呵,人尚在母腹时。命运就已经定了。”何罗伊又是一声长叹。

“好了妈妈,我可不信什么命运,我只信我自己!”

“你这孩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妈妈......”肖琦正要和妈妈辩论,电话铃响了,电话铃声吵醒了爷爷,老人家睁开眼睛,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呢?什么男孩女孩的?”

何罗伊一惊,问道:“爸爸,你早就醒了么?”

老人点点头,又摇摇头。

肖琦拿着电话来到走廊里,问道:“喂,你是谁?”

“你的小学同学啊。”电话那段一口广州普通话。

“啊?”肖琦一阵慌乱,后悔没给他留个假的手机号,这家伙,还真小气,真的问她讨要西装干洗费来了。“你西装干洗过了?多少钱?告诉我账号,我转给你!”

“干洗费么?不多,你晚上有空么?你晚上递给我好么?”

不多了还要,难怪人家多说南方人小气。肖琦这样想着,心中自然不悦,但是错在自己,还人家干洗费是理所应当的,所以她尽量让口气柔和:“我晚上可能有事呢,把账号给我,我打给你好了,又不是多少钱,只当当面付给你么?”

“哎呀,钱虽然不多,但是你得表达你的诚意么。这样好了,晚上我请你吃饭,你陪我干洗费好不好?”

“请我吃饭?不会是你请客我付钱吧?”肖琦心想,这个人真垃圾,就这样想占小便宜啊,这样想着,火气就窜到了嗓眼,声音就跟着横起来了。“我可是学生,没钱的,你别想让我请客啊!”

“哈哈哈,警觉性还蛮高的么。其实是这样的,我今天是第一次来这儿,两眼一抹黑,不认识一个人,恰好有你这个小学同学,不找你陪我找谁呀?哈哈哈......”

肖琦一听,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哎呀,真是的,好吧,今晚我就舍命陪君子了,准备在哪里请我?你说好时间,我打车过去。”

“你现在哪里?如果方便,我过去接你好么?”

“不用吧,你路又不熟,还打车来接我,还是我自己过去吧,你告诉我地方。我到后打你电话。”

“我自己带着过来的,不麻烦的,你就告诉我地址,忙完后我去接你!”

肖琦听着对方诚恳的声音,就说道:“好吧,你现在就过来吧,晚饭就免了,因为今晚我确实有事。”

“好好,告诉我你现在哪。我立马过去。”对方掩饰不住的惊喜。

肖琦挂了电话,想了想这人的容貌,只记得一个银边眼镜和一张白皙的脸庞,好像瘦瘦的,不是太高,典型的小巧玲珑南方小男人。

“琦琦,你有事就先去忙吧,爷爷这有我呢。”何罗伊已经吃完饭菜,经过肖琦身边去洗手,见到肖琦为难的表情,就插嘴道。

“知道了妈妈,我出去一会啊,一会就回来!”

肖琦走到医院门口,对着马路东张西望。突然,一辆白大红色的跑车停在了她面前,好漂亮的车子,它的出现犹如鹤立鸡群,把大街上其他的车辆都比了下去。

肖琦看了看跑车,眼睛又盯着了马路。

跑车的车门打开了,一个着黑色皮衣的男子下了车,往肖琦身边一站,问道:“等人呢?”

肖琦随口答道:“要你管呢!”然后瞥了男子一眼,嘴巴张大了,“你?跑车是你的?”

男子似乎很欣赏肖琦脸上的表情,他摘掉眼镜,问道:“怎么?不相信?”

“没,没什么!”肖琦为刚才的失态感到羞耻,立刻冷下脸来,说道:“这小地方竟然出了一只大孔雀,惊讶一点都不行啊?”

“行行行,也没什么,一辆车而已。”男子淡淡的说。

“有什么好炫耀的,父母的东西而已!”肖琦也淡淡地说。

“我们上车聊聊,好不?”男子向肖琦伸出手,“认识一下,叶萨龙。”。

“肖琦。”肖琦礼貌地伸出手,叶萨龙握住肖琦的小手,用力捏了一下,肖琦急忙缩回手,生气道:“有没有礼貌?这么用力干嘛?”

“哈哈,别生气,我就是想看看你的手中有没有刺。”

“那你试出来了没有?”肖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张脸依然是一片笑嘻嘻。

“没有,没有,柔弱无骨哪,手跟你人一样美丽温柔。”叶萨龙赞美道。

“口是心非的家伙!”肖琦斜睨了他一眼,“不就想说我言语粗鲁,缺乏女人的温柔么。”

“我说的是真心话,你看又不相信我了吧。”叶萨龙说,“你我久别重逢,总得找个地方叙叙旧吧,就别在这医院门口杵着了好不?”

“好吧,不过就半个小时的时间啊。”肖琦说着拉开车门,坐进了车里。

“你在这医院上班?”叶萨龙边开车边问。

“我爷爷病了,我得看护。”肖琦不情愿的说道。

“奥,那我确实打扰你了啊,对不起啦。”

“没关系的,今天多谢你帮忙。你明明不是我同学,明知道我是加塞的,竟然不戳破我,真的谢谢你!”

“哪里啊,你加塞肯定有你加塞的理由,我又没有什么事,早一点晚一点无所谓的了。”

“不,应该看出来你是个好心人,只是没想到你还是个有钱人。”

“哪里,像你说的,都是父母给的,除了父母,我们一无所有。”

“你干洗西装用了多少钱?我把钱给你。”肖琦把钱包拿在了手里。

“哎呀你真的是个好男人很认真的人呐,不急,不急。”叶萨龙赶紧说,“就那点钱,不必较真,不必较真。”

“我们去迪欧咖啡坐坐吧?”叶萨龙建议道。

肖琦点点头。

他们来到一个包间,叶萨龙问肖琦:“喝的惯现场磨的咖啡么?”肖琦点点头,坐在灯光迷离的包厢内,倾听者舒缓的音乐,看着工作人员把咖啡豆倒进小小的机器里,咖啡豆再出来时就变成了热气腾腾的咖啡,这一切,多么的富有诗情画意。

作为学生,日常消费的只是超市里成包的咖啡,这种原汁原味的咖啡肖琦还是第一次品尝。叶萨龙坐在她的旁边,问她要不要加方糖,她摇摇头,端起咖啡,用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立刻,苦涩的味道溢满口腔,她细细品尝,一股香甜又从舌根升起。这咖啡,多么奇妙的味道啊,苦中一缕清香!

叶萨龙目不转睛地看着肖琦在专注的细细品尝咖啡,他的嘴里满是香甜,心里也满是香甜。

“你爷爷怎么了?”他轻轻问道。

“心梗。”

“严重不?”他关切的问道。

“还好,多亏妈妈抢救的及时。”肖琦品着咖啡,说道:“我得多喝两杯,这样守夜我就不困了。”

“守夜?你今夜在医院守夜?你爸爸呢?”叶萨龙惊奇地问道,“女孩子守夜,身体能吃得消?”

“我,爸爸......”提起爸爸,肖琦嘴里的咖啡全都变成了苦味。

“怎么了?”叶萨龙看着肖琦脸上表情的变化,吃了一惊,这女孩子好重的心事。

“我不想像祥林嫂,一遍一遍重复自己的不幸。”肖琦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摇摇头说。

“好,不说也罢,不过倾诉是排解不良情绪的最好方法。”叶萨龙盯着肖琦的眼睛,“等你想说的时候,我甘愿做你的听众好吧?”

肖琦点点头,鼻子一酸,眼中闪过泪花。

“先听听我的故事吧。”叶萨龙对肖琦一笑,“想不想听一个富二代的故事?”

肖琦点点头:“你讲吧,我听着。”

“还是以后再讲吧,免得你被吓着!”叶萨龙顿了顿,说道。

“嗯,随你吧。”肖琦淡淡的说,“我该走了,给你干洗的钱。”肖琦从皮夹里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叶萨龙,“够不?”

“呵呵,你真当真了啊?”叶萨龙把钱推了回去,“到现在还不把我当朋友啊?”

肖琦不好意思的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叶萨龙把肖琦又送回医院,问道:“你今晚真的要在医院值班?”

肖琦点点头。

“那我过来陪你好不好?”

“别开玩笑了。”肖琦笑着说。

“真的不是开玩笑,反正我晚上也没什么事情。”叶萨龙真诚的说,“我有丰富的陪护经验,我妈妈在医院里呆了三年,然后走了。”

肖琦看着叶萨龙,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一扭身,疾步而去。叶萨龙呆呆看着她的身影,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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