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丰年看着慕蝶影收起五彩弯弓，脑子飞快地转着。
从慕蝶影现在的动作来看，很显然，她依然没有摆脱生前的思维。即使八年前被他逼下悬崖，甚至当时发下了恶毒的誓言，可此刻，她仍旧不是嗜杀之人。
程丰年却不敢打这个赌。如果将真正身份告诉她，她说不定就会立马出手。
然而，如果告诉她假身份，一旦被拆穿，对于慕蝶影这种巾帼女子来说，将是无法原谅的欺骗。
慕蝶影虽然是已死之人，程丰年对她并没有厌恶之情。
八年前的事情历历在目，程丰年能够看出，慕蝶影并非对生命执着之人。现在她却执着于活着，可见她生前的怨念极重。
况且，程丰年自认为现在根本没有能力杀死慕蝶影，或者说，他并不像八年前非得致慕蝶影于死地不可。
相反，他现在很想了解慕蝶影这个人，她生前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成为英雄的她复活过来，要坚持杀某个男人？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程丰年也知道好奇心害死猫，只是有些事情越不了解，越有兴趣去探索。
见程丰年一直静立着不动，也不回答自己的问题，慕蝶影猛地探出右手，冷声道：“既然你不说，我自己动手。”
程丰年脸色微微一变，这个“自己动手”，自然指的是修为高深的修士强行对修为低一等的修士使用搜魂术，从而探查对方的记忆。可是，搜魂术这种法术极其恶毒，被搜魂过的人，记忆会缺失，甚至变成白痴。
慕蝶影的身形像鬼魅一般，瞬间出现在程丰年的身前，玉手五指成爪，抓向程丰年的天灵盖。
程丰年左手手持金色长剑，右手持一把匕首。
金色长剑荡起一缕弧光，劈向慕蝶影的腰间，右手匕首却划向慕蝶影的门面，大有一股毁她容貌的气势。
慕蝶影冷笑了一声，五彩弯弓入手，弓弦切向弧光，右手抓向程丰年的去势一转，纤细白皙的五指附上一层淡淡的银光，抓向程丰年的匕首。
“轰！”的一声乍响，五彩弯弓击退弧光。
慕蝶影面无表情看着程丰年的银色瞳孔，右手五指就要捏住匕首锋刃。
“嗖！”
眼看着匕首就要被捏住，程丰年骤然后退，匕首化作数十把长剑，罩着慕蝶影门面齐齐刺去。
“当——”
一声弓弦劲爆的声音，慕蝶影悄然飘退，右手连连捏在五彩弯弓弓弦之上数下，数层金色的纹路轰向长剑。
数十把长剑仿佛刺在浓稠的液体中，只在原先的基础上刺出一丈远不到的距离，便纷纷坠落下来，落在地面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剑符？”慕蝶影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程丰年，面无表情的脸上，黛眉微微皱起。
鹅黄色长裙突然飘起，发出飒飒的响声。
慕蝶影满头如墨的长发，剧烈地在身后摆动起来。
一股无与伦比的气势向四周铺天盖地的侵袭！
“不好，她真想杀我！”
程丰年脸色一变，还未走出一步，便感觉到四周的空气仿佛压迫着身体，肩膀上，脑袋上，仿佛泰山压顶一般，沉甸甸的不能动弹。
体内的灵力流转速度近乎停滞不前！
“这股威压，比魔女的还要强数倍！”程丰年身体渐渐被压弯，两只手掌努力撑在膝盖上，艰难地抬着头，看着慕蝶影一步一步走过来。
慕蝶影的玉指在程丰年眼里，此刻俨然如同魔爪，深呼吸了一口气，程丰年一口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在一刹那覆盖住了慕蝶影的威压。
体内灵力在这极短的时间内飞快的运转。
“嗷吼！”
一头苍龙虚影出现在程丰年身后，磨盘大的龙头上，两只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慕蝶影，随时择人而噬！
苍龙虚影一出，程丰年感觉到身体的压力顿时消减数倍，八把匕首入手，齐齐甩向慕蝶影。
慕蝶影停住脚步，飒飒作响的鹅黄色长裙陡然一振，化作一条毒蛇朝着八把匕首席卷而去。
毒蛇和匕首碰撞在一起，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毒蛇之上！
程丰年左手持金色长剑，一道剑芒直劈而下，斩向下方的慕蝶影胸前。
“当！”
慕蝶影身形不动，玉手再次拨动五彩弯弓的弓弦。
金黄色的纹路迎面撞上剑芒，“轰”的一声炸响，程丰年向后翻飞了出去，轻飘飘地落在慕蝶影前方两丈远处。
“修为不高，实力很不错。”
慕蝶影没有再出手，收起五彩弯弓，转身就走。
程丰年微微一愣，立马追了上去，和慕蝶影并肩走着。
“好吧，我告诉你，我叫程丰年，就是八年前把你逼下悬崖的那个小孩。”程丰年看着慕蝶影面无表情的侧脸，脱口而出道。
刚说完，程丰年就暗暗后悔。
“我这张臭嘴，每次怎么就那么喜欢将自己的心思吐露出来了呢？”
慕蝶影微微一愣，转过头，瞥了一眼程丰年，走回复杂的图形。灰色的气流盘旋在复杂图形上空，随着慕蝶影的盘膝坐下，气流再次从慕蝶影的头颅注入身体。
程丰年皱着剑眉，鼻端微微耸动，讶然道：“我先前以为这和八年前的一幕是一模一样，都是用气机血途阵聚拢生机，但是这股异样中泛着恶心的味道，难道是死气？”
慕蝶影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张了张嘴，又闭上不再说话。
过了近一个时辰，复杂图形周边的六十四块上品灵石一一崩碎，消失不见，灰色的气流戛然而止。
慕蝶影睁开眼睛，缓缓站起身，才道：“我体内的生机随时有可能溢出，只有死气才能将体内的生机封存在内。”
程丰年看着慕蝶影一阵默然，过了许久，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活着？你这样活着不累吗？”
“杀了他，就不累。”慕蝶影淡淡道，说完，转身朝着黑暗走去。
程丰年立马追了上去，好奇道：“他是谁？”
慕蝶影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星空，摇了摇头。
见慕蝶影不愿意回答，程丰年也识趣地闭嘴没继续问下去。想着凤流韶说过的秘卷，暗暗道：“慕蝶影生前能够将九幽魔将巫乎骨封印，可见她修为绝对不一般，可能比魔女还要强大几分，说不定她对秘卷中记载的那些传闻能够辨别出一些真假来。”
想到这，程丰年又问道：“我能不能叫你蝶影？”
慕蝶影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默默地往前走着。
“不回答就是默认了。”程丰年看着慕蝶影的侧脸问道：“蝶影，你现在什么修为？”
慕蝶影依旧没有反应。
程丰年：“......”
两个人并肩走了数十里路，程丰年终于还是忍不住继续问道：“王朝大陆数千年来都没有人突破元婴期，渡劫飞升成为仙人，你知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慕蝶影转过头，看着程丰年的侧脸，摇了摇头，终于出声道：“好好活着就好，那些事情不是你需要操心的。”
程丰年心里微微一喜，这个慕蝶影看起来冷若冰霜，但是和魔女的那种绝对的冷不一样，并不是真的不说话，只是对他之前的问题不敢兴趣！
“可是我想成为仙人！”程丰年不以为然道：“而且，我一定要成为仙人！那这件事还和我没有关系？”
慕蝶影冷冷地看了一眼程丰年，不再开口，继续向黑暗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