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地牢，第一重关着触犯清风剑宗门规的奴仆。
第二重关着的则是清风剑宗内犯了重罪的外门弟子。
而第三重，则关着一名清风剑宗内门弟子，核心弟子或者长老。
整个第三重地牢，只有一间牢房，牢门使用青铜打造，看起来异常厚重。两个外门弟子打开牢门，不再进去。程丰年站在牢门口，看着里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一颗心沉了下去。
待程丰年走进第三重地牢内，一名外门弟子道：“师兄，三长老让师弟转告，此次探监机会来之不易，这一次之后，不会再有另一个清风出现。魔女甄瑜罪不容诛，师兄前途依旧大好，不必为了一个魔女葬送了自己的前途甚至性命。”
外门弟子说完，关上牢门。
“吃货！”
一颗夜明珠骤然出现在黑暗的虚空中，程丰年轻喝了一声，紫豚鼠从储物袋一跃而出，尖尖的嘴巴咬住向下坠落的夜明珠，漆黑的牢房内顿时被照得通亮。
在牢房的角落里，一个浑身血污的人影蜷缩着，一动不动，仿若死人。只有他那颤动的眼皮，表明着他还残存着最后一口气。
程丰年眼眶刹那间通红，抬头凝望了房顶许久，才缓缓走向人影，在他身前蹲了下来。
人影听到动静，微微动了一下。
程丰年轻声唤了一句道：“师父。”
听到程丰年的声音，人影艰难地睁开眼睛，就要挣扎着坐起来。
“噌！”一声剑鸣，一点寒芒划过程丰年的手腕，捆绑着程丰年的绳索断裂成了数段。程丰年抖落绳索，急忙伸出手去扶住人影的后背，让他背靠着墙壁。然后再伸出手，将人影覆盖在脸上的杂乱头发拨开，露出一张遍布狰狞伤口的脸孔来。
眼泪终于还是没抑制住，泪水如断线的珠子顺着程丰年苍白的小脸滚滚落下，曾经那么俊朗儒雅的慕容清然，此刻，除了程丰年，又有谁能够认出来?
“为师这个样子是不是吓到徒弟了？”一个轻若蚊蚋的嘶哑声音响起，程丰年向慕容清然靠近了一些。慕容清然半睁着眼睛，颤颤巍巍地伸出右手，摸了下程丰年的脑袋道：“清风师兄是个好人。”
刚才外门弟子替三长老带的话，再加上慕容清然的话，程丰年已经明白，这次之所以能够探监，是因为清风师兄的帮忙。
想起清风师兄临走时的话，程丰年冰冷的心里微微一暖道：“是，师父。”
“最近有没有受苦?”慕容清然说完，又轻轻摇了摇头道：“为师说胡话了，这个时候徒弟又怎么能够过得好？”
慕容清然没有提他给程丰年千里传音的事，也没有问程丰年为什么会回来，只是静静地看了一阵程丰年，右手从程丰年的脑袋上落下，覆盖着程丰年的脸，替他擦着眼泪。
然而，他此刻几乎没有力道，擦在程丰年脸上，仿佛风吹过一般，几乎没有作用。
程丰年抽了抽鼻子，双手握住慕容清然的手，柔声道：“师父，徒弟没事。倒是师父你自己要注意身体，别再管徒弟了。”
慕容清然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在满脸的血污下，显得很是丑陋和狰狞。
沉默了一阵，慕容清然几不可闻的声音继续道：“徒弟，你还记得四年前你刚拜入为师门下曾经说过的话吗？”
程丰年点了点头，强笑道：“记得，当时师父你问我想要学习什么样的功法，徒弟我说要学习别人打不着我或者打我不痛的功法。”
“要想别人打不着你，你只有轻功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这一点为师帮不了你。但是，要想别人打不痛你，倒是有一种办法。”慕容清然苦笑道：“徒弟，你天资比为师出众。所以，在这四年来，除了炼气前三层，之后为师便不敢再教你功法修行。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你靠着自己修行，实力甚至要赶超为师。可为师却并不是真的放任徒弟你不管，这四年里，为师四处寻找各种功法秘籍，终于在一年前找到了。”
“我们修士修仙，除了通过修炼功法提升修为，还有第二种方法，叫做炼体。妖兽相比于我们人类修士，在肉体上占有极大的优势。绝大数妖兽修为晋升并不像我们人类修士一般通过修炼功法，而是不停地提炼肉体的强度。换句话来说，也就是徒弟你口中所说的锻炼那种打了都不疼的能力。”
慕容清然剧烈的咳嗽了好一阵，每次咳嗽，粗拙的喘气声让人不由得有些担心他就会这样一口气咽不下去。
程丰年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一边轻轻拍着慕容清然的后背，一边抽了抽鼻子。
慕容清然咳嗽慢慢平息下来，又道：“妖兽的肉体修炼到一定程度，也能够渡劫飞升，成就仙人之位。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些天资极其妖孽的人类修士，根据妖兽的修行方法，设计了一些和妖兽一般，人类修士能够通过修炼肉体从而提升修为的功法。我们人类修士只要一边练习这些功法，一边用妖兽的精血炼化我们的肉体，我们的肉体就会慢慢变得和妖兽一般强大，这就是炼体。”
“徒弟，把为师的储物戒取下来。”慕容清然说完，又咳嗽起来。
程丰年点了点头，摘下慕容清然的储物戒，正要递到他手上，慕容清然轻轻摇头道：“为师现在经脉寸断，没有丝毫灵力，这储物戒徒弟你拿着。储物戒里有着一本炼体功法，和一滴上古应龙的精血，是为师从师姐那里得到的。等为师死后，这储物戒的血脉连接就会失效，到时候，你再取出炼体功法和上古应龙的精血，然后开始修习炼体。”
“上古应龙的精血！”程丰年非常震惊，应龙是一种极其强大的妖兽。他曾经在宗门的藏书阁看过记载，一头应龙，往往比十个仙人还要强大！甄瑜竟然能够获得应龙精血，而且还给了慕容清然！
“师父，你是不是又用最后的两次机会从魔女手里兑换的?”程丰年看着慕容清然脸上强挤出的难看笑容，低着头，抿着嘴唇，许久才哽咽道：“师父，你真是笨蛋，我只是你徒弟，这种救命的机会你应该留给自己，就比如现在。”
慕容清然眼睛突然睁得很大，拽着程丰年的手道：“徒弟，有一件事你必须答应为师，绝对绝对不要去找师姐来救为师，更不能告诉别人她在哪里！”
程丰年双拳紧握：“可师父，你会死！你只是受了魔女的牵连，只要魔女被抓，你——”
看着慕容清然身上的伤口，感受着他那孱弱的气息，程丰年话到嘴边却再也说不出口。程丰年用袖子擦着泪水，不一会儿，袖子便彻底湿透。
“徒弟，你心里已经很明白了，不是吗?”慕容清然右手轻轻摸着程丰年的脑袋，道：“答应为师，不管你将来发生什么，都不能告诉其他人师姐在哪里。”
程丰年撇过脑袋，抽着鼻子道：“我需要一个理由。”
“不管天下人怎么看待甄瑜师姐，可为师心里一直相信，师姐是个好人，正义的修士。”慕容清然极其肯定道。
程丰年两手抹了一把眼泪，道：“我也说过，只要师父觉得是好人，我也觉得是好人。而且，师父，我也确实不知道魔女在哪里。”
慕容清然满意地点了点头，咳嗽了一阵才道：“储物戒里有师姐赠送给为师的那柄小飞剑。徒弟，你滴一滴鲜血在小飞剑上，师姐就会感应到你的召唤，她会给你指示找到她。徒弟，你找到师姐之后，一定要想办法求她收你做徒弟，实在不行，就动用最后一次机会。师姐的修炼天赋并不下于徒弟你，徒弟你只有跟着这样一位师傅，才能在修仙路途中继续走下去。”
“不行！”程丰年压低声音怒吼道：“师父的东西我不能要，依旧是师父的。师父，你等着我，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慕容清然半睁着的眼睛突然射出一丝凌厉的光芒，沉声道：“为师经脉寸断，修为全废，徒弟如何救为师出去？而且，为师的身体状况，为师比任何人都清楚。为师已是必死之人，徒弟你若敢来救为师，那么从此以后，你我师徒恩断义绝！”
“师父！”程丰年低着头，拳头紧握，哽咽道：“我是你徒弟，这四年来，都是师父在付出。如今，你都要死了，难道你还要徒弟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吗?”
“怎么会，傻徒弟?”慕容清然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你好好替为师活着，替为师看见天下美景，替为师得道成仙，那么为师即使是死了，也会一直很开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