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半仙传给老九的消息,说得有鼻子有眼,所以老九爬到村长家的猪圈里,摸着了那个麻袋,一只打呼噜的母猪被惊醒了;老九把头捂在麻袋下面,猪屎湿了他的半个脸,他打着猪的呼噜,听着麻袋里的黑娃子在出气。母猪重新睡着了,打着比老九更大的呼噜,老九这才把猪圈里的麻袋背了出来。风摇着黑黑的夜。村长家的门窗紧闭,村长打着和猪不一样的呼噜。老九把麻袋扛回了家。
老九把火塘里的火捅红了。老九拿来菜刀,把扎绑麻袋的绳子割断,赶紧把黑娃子倒了出来,只见它的口里用“噤口绳”锁着,两只眼睛像猴子吃了蒜,转来转去。黑娃子的四条腿被捆在一起,像一个大大的黑虾。被捆住的四个熊掌憨厚地交错着,像清水河上支撑独木桥的、马子”。老九只给黑娃子松了绑,用凉开水擦洗了它右爪的伤口。凭着老九的经验,从它的伤口来看,黑娃子被“铁猴”套住不长时间就解下来了,因为村长急需用钱。村长没有套住黑娃子的父母,竟然将它们的儿子套住也算没有白费力气。老九将三七粉撒在伤口处,给它包扎好,但没有完全解开它。“噤口绳”不能解开,怕它感激他。老九给黑娃子灌了些热米汤,在火旁烤了一会儿,黑娃子停止了颤抖,但没有停止眼睛里喷出的怒火。黑娃子永远也不会想到它的救命恩人从此不太平,为它差点儿丢了小命。
米香在炕上听着老九和黑娃子在说话,她看到黑娃子像一个猫一样蜷曲在火塘边。喜儿从炕上跳了下来,一眼看见黑娃子就弓起后腰,竖起长而硬硬的尾巴,龇着牙,发出了胸腔后头的叫声。老九听见后,瞪大了眼睛,扁着嘴,攥紧拳头,喜儿就老实了,便蹲在主人的膝盖上,看着主人,看着黑娃子。老九怕喜儿惊动了欢儿和小狼,用一只手直指喜儿的脑袋,用刀子一样的目光监视着它上了炕,喜儿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在黑狗皮上,看着老九。
没有星星和月亮,老九也估摸不出时间,凭他的直觉,夜已经很深很深了。夜深得不容他再拖延时间。老九先把米香抱起来,在太极渠上小便了,再把她放在白狗皮上,然后,他又把金蛋儿的被子揭起,看到了腿上的黄泥,这时,村长家的公鸡打鸣了。
老九背着麻袋出门的时候,天开始刮风了。老九拿上门后的铁锹,轻轻拉开了他平时晚上不闭的门扇,院子里的花和树都看着他,并唰唰地向他打招呼。太极渠没了声息,它也睡着了。老九太熟悉这个院子了,他才没有在黑黑的夜晚踏进太极渠,因此也没有弄出难听的声音。到村长家门口的时候,风更大了,他被淹没在风声中。其实,他即使向村长的窗口咳嗽一声,也惊不醒睡得踏实的村长。
清水河闪着清冷的光,像一把刀子,把夜从中割开,一半在东,另一半在西。
老九来到太极渠的上ロ,他要堵住水口,要不发了大水,他的小木屋不必说,炕上的两个宝贝就会很听话地到天尽头去了。老九对他发明的太极渠趾高气扬,清水河在望天淌了多少辈多少年,只有他把它引到了院子里,引到了房子里,并且合理地运用它。天下雨发大水,他把上水口堵上,水进不了太极渠,太极渠也可以休息一下;天气晴朗,风和日丽,他会拉开调整上水口的闸门,按他的用量让水流进太极渠。院子里的太极渠拐了两个弯,可以让花草多喝水;屋子里是一条直线,并且坡度较大,水流得急,能尽快地把米香和金蛋儿的屎尿冲到房后的鱼塘里,也不至于直入清水河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