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岩府是静谧的,当第一缕晨光射穿薄雾,岩府便迎来了新的一天。整个岩府经过昨天晚上的布置,已是焕然一新。岩府中每个人,上到家主长老,下到仆人婢女,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因为从今天起,岩府就要接过火府手中的权杖,成为冰雪镇中最有权势的家族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岩家那颗最耀眼的明珠,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岩燚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中百味陈杂,晨光透过窗棂照在她酒红色的头发上,勾勒出完美的脸型,而此时这张脸上却满是落寞,看着让人心疼不已。
“人人都说‘仙人无情’,起初我是不信的,可你终究还是悄无声息地走了,呵呵,天道无情,修仙无情……”
石小虎漫无目的地走在冰雪镇的大街上,脑海中不自觉地回想起昨日与岩燚同游的情景,心中没来由的一痛,尽管他经历了一夜的思想斗争,早就做好了不辞而别的打算,可真到离开的时候,心里还是有千万分的不舍,那个要强野蛮的酒红色长发女孩,从此便要与他再无瓜葛!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恨不知所终,一笑而泯。这份痛,谁能懂?石小虎痴痴地笑着,眼前又浮现出一块墓碑,那是他母亲的坟墓,曾经,他在母亲的坟前发誓:有朝一日,杀尽天下修魔人。
石小虎的内心出离地愤怒,“你不是一直想跟着我修习仙法吗?你为什么有一个魔人师傅?难道这些都是假的,你的心里只有你的家族?”
他没有去问岩燚是不是修炼了魔法,他不想,也不敢,因为他害怕结果,害怕选择,所以只好逃避。
街边充斥着各种叫卖声,熙熙攘攘的人群,并没有谁认出这个微胖的少年就是昨天赛场上扭转乾坤的人。
没有人记住他,甚至没有人留意他。因为岩家和火家的决斗并没有给底层人们的生活带来什么大的变化,偌大的冰雪镇就像一张平静的湖面,石小虎这颗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现在涟漪散去,一切都该回归平静。
“石小虎?”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石小虎定睛一看,原来是谭磊,一身淡绿色衣衫有些凌乱,背上挂着一个黑色的口袋,模样有些消瘦,五官很是精致,只是眼神有些阴郁,特别是盯人的眼神让石小虎有些不喜。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去岩燚家了吗?”果然,谭磊一张口,就让石小虎有一种转身就走的冲动。
谭磊素知石小虎和自己不和,平时没事就会怼上自己几句,像今天这种退避三舍的情况还是首次。他连忙一把拉住石小虎,纵使心里已经有些幸灾乐祸了,嘴上却告饶道:“石兄不要在意,赵昊……呃……师兄和柳菁菁去办事了,让我在这镇中等他们。这不,我正打算去找你呢,没想到在此处碰上,索性没有什么地方可去,我们且在附近的酒楼中喝上一杯,如何?”
石小虎的心情很糟糕,并不想和谭磊斗嘴,所以才转身想走,后来听了谭磊的话,又想借酒浇愁,干脆顺水推舟,应了谭磊的话,“也罢,望雪楼不错,我们就去那儿吧。”
谭磊本来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却被石小虎的答应弄得措手不及,搞的很多没问出口的话说不出来,只好嗯嗯称是,寻个机会再问。
再说赵昊一行人,离开石家村之后便快马加鞭地赶向城中祖祠。从冰雪森林到冰雪镇,就好像从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来到了一座人头攒攒的城市,变化之大,恰好说明了冰雪镇的繁华。
柳菁菁给自己的脸上罩了一层薄纱,饶是如此,她的身姿还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相比之下,赵昊稚嫩的身体和法善有些粗狂的面相就自然而然地被人忽视了。
“站住!”一支长矛突然横在赵昊的面前,随后一个长着酒糟鼻子的中年壮汉出现在赵昊的眼里,他穿着一件杂色的皮毛铠甲,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模样,一步三晃地走了过来,嘴里嚣张地说道:
“你们是什么人?来到冰雪镇有什么目的?拿出你们的身份证明,否则我将抓捕你们。”
赵昊皱了皱眉,他可不知道什么身份证明,这时候法善的声音响起,“什么身份证明?小僧可不曾听说进入这里还需要身份证明?”
“哟呵,”糟鼻子大汉打量着这个身高刚到自己胸口的红胡子僧人,冷冷地说道:“我现在怀疑你们是到冰雪镇里来搞破坏的,来人啊,统统给我抓起来,带回火府,我要好好审问他们。哦,对那个女人温柔点。”
周围的行人看见这一幕,纷纷拉开与赵昊三人之间的距离,看向柳菁菁的目光中透露着同情和惋惜,看样子这城门守卫官的手段已经不是第一次使用了。
糟鼻子大汉话音刚落,便从城门后面冲出来十几个士兵,将赵昊三人团团围住。
“哧!”还不等赵昊和法善出手,柳菁菁一下变出凤尾剑,庞大的劲风直接将十几个士兵和糟鼻子大汉吹到在地,凤尾剑的剑尖吞吐着红色的光芒,正抵在糟鼻子大汉的喉结上,柳菁菁冷冷地说道:“再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就宰了你。”
“你…你…我…”糟鼻子大汉吓得赶紧闭上眼睛,他的喉结动了动,却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直到那种窒息的感觉消失之后,糟鼻子大汉才敢慢慢睁开眼,此时门口哪还有那三个人的身影,他又羞又恼地爬起来,才发现浑身的衣服已经湿透,下身更是传来几滴尿臊味,他瞪了一眼那些七倒八歪的士兵,骂道:“真是一群饭桶,没用的东西!”
然后他又看向那些行人,“从现在开始,城门费加倍!”说完,糟鼻子大汉便拖着肥胖的身躯,一溜烟消失在城门里。
门口的人开始沸腾了起来,“凭什么?火府公子就可以这么欺负人了么?”
“唉,算了,兄弟,火家的霸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我听说昨天火家在赛场上输给了岩家,今天或许就是他们最后一天嚣张了。”
“真的?早该收了这群欺软怕硬的东西。”
……
时间已经接近了晌午,赵昊一行人来到一座豪华的酒楼面前,此地人头攒动,甚是热闹。
法善一个人走在前面,一边留意着石飞涵的身影,一边对着身后的赵昊和柳菁菁说道:“看来那个小乞丐指的路没问题,此地这番热闹,想来是离那祖祠不远了吧。”
柳菁菁微微一笑,此时凤尾剑又变成了一寸长短,作为一件配饰挂在柳菁菁纤细的腰间。
赵昊走在柳菁菁稍前点的地方,也在观察周围的人群,前方突然传来一个清丽而尖锐的声音,“臭秃驴,你往哪儿摸呢?赶着去投胎么?”
赵昊闻声望去,这不是在冰雪镇外遇到的那两个孪生姐妹吗?看她们的模样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倒是颇有几分姿色,不过眉角上扬,显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货色。此刻她们被五六个壮汉围着,一个穿着大红花袄,一个穿着不知什么兽皮做的白色马褂,正一脸嫌弃地盯着法善。
说话的正是那个穿着白色马褂的少女:“你个不长眼的死秃驴,长得人模人样,却干这等龌蹉之事,你当我火家好欺负么?”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噤若寒蝉,躲的远远的,原先还十分拥挤的街道瞬间便清出了一个以法善为中心的真空地带。
其嚣张跋扈可见一斑,话说如今火家虽然不是冰雪镇的管理家族了,但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插论是非的,况且火家之人这两天颇有点疯狂的感觉,倒是比以前更嚣张了,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刺激的原因,反正大家遇到火家之人都是能避则避,所以只有在心里为小僧人默哀了。
围观的人虽然一个没有,但周围的人那若有若无的眼神还是留在这儿,毕竟哪个世道都一样,缺什么样的人也不会缺爱看热闹的人。
法善的脸被火家少女的一句话说的青了又红,红了又紫,紫了又黑,变化多端,十分精彩,却只能用手指着人家,一句话也憋不出来。
赵昊见状,哪还不明所以,便连忙拉住要暴走的柳菁菁,开口说道:“火家姐姐,别来无恙啊!”
火舞的火蹈的视线一直被法善挡着,听见声音,才注意到法善身后的赵昊,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火府里的其他人不清楚吴道生要那块下品晶石干什么,她们可是知道内幕的,眼下赵昊既然安然无恙的回来了,那么吴道生……,再联想到昨天突然出现在岩家的少年,火舞和火蹈基本上可以确定吴道生,多半凶多吉少了。
这一下,便如同向她们内心的嚣张火焰倒进了一盆凉水,让她们从头冷到脚,吴道生死了,她们不伤心,她们伤心的只是失去了嚣张的本钱。
在火舞和火蹈看来,和吴道生的相识相遇本就是一场露水姻缘,现在她们只希望赵昊不会迁怒与火家,毕竟赵昊可是亲眼看见吴道生被邀请进火家的人。她们想解释,又害怕越抹越黑。这一瞬间,便如同烈日灼心,度秒如年。
不过从赵昊的眼神中,火舞和火蹈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愤怒,这让她们的心安定了不少,不过她们也很识相地放弃了对岩府的复仇计划。毕竟最大的靠山倒了,她们还有什么实力去和岩家争斗呢?现在她们还不知道石小虎已经和岩家闹翻了,并且惹上了一个大人物,不然的话肯定不会放弃的,当然这已是后话。
火舞和火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心中所想,便同时换上一副十分热情的笑容,对着赵昊款款施礼道:“姐姐不敢当,小女子火舞(火蹈)见过上仙!”
柳菁菁很不喜欢这两个女人矫揉造作的样子,所以赵昊还没有说话,她就抢先说道:“什么见过没见过的,我们和你们又不熟,你们这么大的威风,这路难不成还是你们火家的不成?姑奶奶我今天就要横着走了,你待如何?”
柳菁菁虽然蒙着脸,但声音却并未伪装,所以火舞火蹈一听便知道了她的身份,自然不敢顶嘴,只得苦笑。
赵昊虽然不明白柳菁菁为什么这么生气,不过她的蛮横还是很管用的,再加上他也不愿意和这两个女人产生什么交集,所以顺水推舟,也不搭理火舞和火蹈。
柳菁菁扬起下巴,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往前走,像一只得胜的小公鸡一样。赵昊和法善跟在后面,也匆匆离去。
一番闹剧,就此收场,只留下火舞和火蹈两张凝固的笑脸。
“大小姐,此人这番无礼,我们要不要……”这时候,一个家仆模样的壮年对着穿大红棉袄的少女低声说道,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闭嘴!”火蹈厉声呵斥道,“他们不是我们惹得起的,我不希望以后再听见这样的话,记住,别因为你的私心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这是火家家训,是我需要遵守的,也是你们要牢记的,否则的话废出家族。”
壮汉脸色一变,没想到一向跋扈的大小姐会如此忌惮一个人,连忙诺诺地退到旁边。
“姐姐,吴师兄他不会真的……”穿着白色马褂的少女轻声问道。
穿着大红棉袄的少女点了点头,“十有八九。”
火舞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赵昊稚嫩的脸庞,“他会比吴师兄还厉害?”
火舞和火蹈自从吴道生那里得到蜀山功法之后,就一直以蜀山弟子自居,不过这种称呼也只是私下的,外人丝毫不知,她们很虚荣,却不傻,毕竟这种事情被真正的蜀山弟子知道了,肯定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然而她们的体质决定了她们不能修炼蜀山仙法,所以她们只能将希望寄存在吴道生的孩子身上。
想到这儿,火舞和火蹈的目光都聚焦到了火蹈的小腹上,火蹈轻轻抚摸着肚皮,那里似乎能感受到一个小心脏的跳动,她的眼中渐渐露出仇恨的目光,看得旁边的火舞心中一紧。
“那女人也忒过分了,空长了一副好皮囊,小僧要不是看她有孕在身,非得好好教训一下她们不可。”法善一边走一边抱怨道。
“刚刚骂你的那个女人好像没有怀孕吧?怎么不见你教训她呢?”柳菁菁看着法善兀自狡辩的样子,掩着嘴取笑道。
“那是因为……”法善顿时就像被踩住尾巴的狐狸一样,脸涨的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是因为本来就是你无礼在先,如果我是那个女生,被人非礼了,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赵昊悠悠说道。
法善闻言更囧了,索性不再说话,闷着头往前赶路。赵昊和柳菁菁相视一笑,也跟了上去。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那座城中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