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说,丁硕也是在中午才到了家,因为没有拿太多东西,丁硕没有打电话让弟弟接。家人对于她的回来丝毫没有意外,因为第二天是丁硕父亲的忌日。下午准备祭品的时候,丁硕接到兰天鹏的电话,丁硕特意走到没有人的院子接了。
“喂,你下班了?”
“啊,你呢?在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干农活呗。”
“我想你了,非常想,想立刻见到你,你说怎么办呢?”
“我也想你,可是没有办法,我过几天就回去了,你在家好好待着。”
“可是不行,我已经出来了,回不去了。”
“你去哪里了?”
“你家村头,东南方向的那条路,我是从南边过来的。”
丁硕大吃一惊,心想他是怎么做到的,不可思议,挂完电话就去接人。
坐着兰天鹏的车进村很是风光了一下,村里人虽然不识货,但是也没有见过如此大号的锃亮的车,尤其是那男的气宇轩昂的。丁硕的妈妈先是半信半疑,再看女儿和那人的眼神暧昧,就明白了几分烦恼,顿时就来了精神头,竟主动的和周围邻居打招呼说笑了。
晚饭特意弄了几个菜,还非得让丁硕陪着客人,自己去做,谁知上到桌上,兰天鹏没有吃几口就不吃了,菜的味道不对,太咸。
丁硕的弟弟只是和兰天鹏寒暄了几句就不再说什么,看来也是不善言谈。睡觉时,丁硕的妈妈故意把兰天鹏和丁硕安排在一个房间,一张床上放了两个枕头,全新的被褥。丁硕生气的偷偷斥责妈妈,把兰天鹏也弄得莫名其妙。
在这乡下,娱乐活动也少,丁硕家的电视也只是摆设,早就坏了。没有什么消遣,兰天鹏提议让丁硕带自己到村头小路转转,趁着夏天的风,感受乡下淳朴的气息。
丁硕回绝道:“明天有的是时间带你转转,玉米地,棉花地,红薯地,你爱转那个我都奉陪,天晚了,出去转啥也看不着,竟是给那些好事的叨叨了。”不到九点,俩人各自就去睡了。丁硕和妈妈睡一个屋,一再强调,那是普通朋友,不要多想。
第二天一大早,丁硕和弟弟用篮子装着祭品去给父亲上坟,妈妈也跟在后面,兰天鹏走在最后。出了村,到了坟地,兰天鹏站在远处。丁硕的妈妈在坟前烧纸的同时,嘴里念叨着,最后还说了儿子的婚事:“他爹呀,你在那边也得保佑咱的儿子早点结婚啊,家里条件不好,现在在城里买不起房的婚都不好结,儿子在城里开起了个理发店,保佑他生意兴隆,你也放心吧。也让咱家早日发财,儿子结婚生孩子。“
丁硕和弟弟一直默默不语。丁硕想哭,却哭不出来,可是如果不哭来这里又干什么呢,说不出话的时候至少可以用哭来表示思念吧。丁硕很想念自己的父亲,平时没时间想,在这特有的时刻就特别想,不自觉的的泪就铺满了丁硕的面颊。
兰天鹏看着从坟地方向出来的丁硕眼睛红红的,就走上去想要搂住她,安慰她。丁硕故意避开了。
丁硕本想在家住几天的,可是兰天鹏在这里就不方便了,随即决定下午返程。丁硕的妈妈准备给丁硕带点农产品,就让丁硕在偏屋帮她。丁硕的妈妈把自己做的咸菜,晒的干菜,自己磨的小米,面都给丁硕带上。俩人忙活了好大一会儿,丁硕妈妈看看丁硕还是忍不住了,说:
“你弟弟要结婚,你得帮他。“
“我知道,那不是还得几年吗?“
“几年?那你弟弟就打光棍了。人家那边的意思是有房子就能结。“
“买房子?那是很大一笔钱啊,难道不能他们先在老家结了婚,他俩存点钱,我也慢慢攒点,咱们一起使力买吗?要是光靠咱一家哪能那么快买房啊,那得几十万呢。“
“谁家姑娘愿意这样啊,除了你?“
“我的钱不是原来寄回来给他开店用了嘛,我存钱也得需要时间啊。“
“你可以借一点啊,你看跟你一起来的那人,一看就是有钱人,借个几万应该不是问题。“
丁硕刚想说已经借过他的了,转念又想那需要解释的太多了,说不定母亲知道自己有了一套房子还得把房子卖了给弟弟买房呢。
“你以为借钱那么容易呐。“
“妈又不傻,我一看人家就是喜欢你,你还不抓住这个机会,嫁个有钱人,也让你弟弟跟着沾沾光。“
“妈,我没有想要嫁给他,我也不想跟他提钱的事情。你最好跟那家人说说还是靠两个人努力,咱们家啥情况如实说,年轻人有手有脚为什么非得靠别人。“
“你是老大,你考上学了,有正经工作,你弟弟没有正经工作,你帮帮他咋了?别说是借,就是要,那人也肯给你钱,我还能不知道你。就是不动心思。你就是为了你自己,你啥时候想过你妈,你兄弟?“
“妈,你真的是想多了,人家喜欢我但是也有不喜欢我的一天,我们俩差距这么大,你不会看不出来吧?我们没有将来的那一天,你让我去往他借钱也好,要钱也好,你就不怕将来被人说三道四,成了笑话?“
丁硕有点难受,先拿着东西出来了,刚出门就看到站在外面的兰天鹏。兰天鹏不知所措的看着丁硕,要笑却没有笑出来,就接过丁硕手里的东西放到车上。丁硕临走不放心又安慰了妈妈几句,又单独找弟弟说了自己的想法,让弟弟努力赚钱,自己也存钱,如果能有对方姑娘的理解也帮忙,房子很快就会有的。
返程的路上好像两个人好像都有心事,没怎么说话。到家了,丁硕和兰天鹏一起把东西拿到六楼,来回了两趟。最后一趟上楼的时候,丁硕接到妈妈的电话,语气非常高兴,说:
“丁硕啊,你这次算是找对人了,人家出手真是阔气。”
“阔气什么?”
“二十万块钱啊,你男朋友还说了,有什么需要再联系呢。”
丁硕挂了电话,不知道兰天鹏何时把钱给了妈妈,看来这钱是要定了。突然丁硕觉得自己很可笑,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的意义是什么。手里拿着从老家带来的什么咸菜干菜的,丁硕下楼统统把它们扔到垃圾桶里了,然后在楼下静静的看着周遭,感觉是那么陌生。
带着复杂的心情,拖着沉重的脚步,丁硕慢慢的上楼。兰天鹏竟然在厨房里准备晚饭,丁硕过去就要把他支走,可是兰天鹏执意要和丁硕一起做饭。因为家里的食材单一,丁硕熬了小米粥,用鸡蛋和面烙了几张饼,调了黄瓜木耳洋葱,炒了豆角。
许是俩人都饿了,饭桌上没有人说话,都在默默的吃,津津有味的吃。
丁硕洗漱的时候,兰天鹏在看电视。其实也没有什么可看到,不过可能不想沉默的气氛太尴尬吧,兰天鹏不断的调台。丁硕轻轻的凑过去,坐在兰天鹏的旁边,手拉着兰天鹏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声说:“谢谢你。”
兰天鹏没有显得高兴,确切的说是沉着脸,说:“你没有想过和我有将来吗?”
丁硕没有回答,停了一会儿,说:“我想要休息。”并用手紧紧的拉着兰天鹏的胳膊,还是没有看他。这或许是一种暗示。
兰天鹏继续说:“你有觉得我在强迫你吗?从开始到现在?对,可能是,自从我弟弟把我们喝酒的视频发给我,我就看了无数遍,看你的最后的眼神那么无助,你说的话又那么温暖,我在想,一个怎样的女子才能在经历了打击之后还可以喝醉了还对生活充满憧憬。我吻你,你害羞的满足的表情,你说喜欢我的时候的认真,我都记在心里,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我来找你,我一厢情愿的来找你,你可能根本不记得录像的事情。我就带着这种要爱你,只爱你的情感期待你会爱我,真心的爱我,深沉的爱我,可是我没想到,你带着等待分手的心情来爱我,你随时等待我说再见。可是这不公平,我爱你却是带着要抛开一切的决心来的。我把公司开在这里,就是想等到有一天我的父母拿钱来威胁我的时候,我在这里还有阵地,我还有你,我还能给得起你。你呢?你用什么来爱我,用你的半推半就吗?”
丁硕哭了,她知道今天和妈妈的对话被兰天鹏听到了,但是那也不是谎话,也确是自己的心里话,自己在这趟爱情的旅程里是有所保留的,没有付出全部,有点不多不少,不咸不淡。自己的确觉得如果兰天鹏来跟她分手,她也没有资格挽留,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索取不强求好好的保护自己。但是爱他的确是发自肺腑,没有作假。自己唯一猜错的是兰天鹏付出了全部,做好了要和自己天长地久的打算。
兰天鹏越说越气,话语因为伤心失望而更刻薄:“怎么,你今天想投怀送抱了?就只是因为我拿出的那二十万吗?你觉得我对你的感情就只是那个数字吗?你就只是那么廉价吗?”
丁硕的羞耻感让她倔强,不解释,默默的回自己的卧室。
兰天鹏又是惊愕又是难过,他以为自己这样的深情会唤起丁硕的感动,即便着急话说重了,丁硕也应该着急的替自己辩白,没准用热吻堵住自己的嘴呢,没想到她却转身走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啊,自己爱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心呢?
丁硕无论如何睡不着,想着兰天鹏晚上的那番迟来的告白,还有故意伤人的语言,丁硕只有叹气流泪的感概,是不是自己想错了,是不是这个人和别人不同,是不是他就是要陪自己到老的人,一个个问题搅得丁硕头昏脑涨。想想自己将近三十年的人生,从懂事起到现在,回忆里只有妈妈对弟弟无尽的呵护和溺爱,自己习惯了成为被忽略的那个,偶尔父亲的关心,丁硕倒不知道怎么回应了,有时候还会感激的流泪。一度因为没有做到符合母亲的心意,母亲对自己的责骂刺耳,眼神狠毒的样子,丁硕都怀疑母亲是不是亲生的,但是又无从问起。
丁硕想是不是自己的家庭给予自己现在的性格状态,就是自己不知道如何去爱,不知道如何表达爱,对于感情需求极其麻木,给了就接受,散了就放手。无论多么让人心动的,爱慕的人,自己也只是远远的看着就好,不去想要怎么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