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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末等贱民

这3号检查站的一级军士长不愧是在坎特空港驻扎数年的老兵,遇到这种突发状况,立即拔出腰间的配枪带头向空港内部大厅奔去。不过才跑两步,他才意识到应该跟方才这两位似乎大有来头的旅客说点什么,否则按照之前那些达官贵人家眷的脾性,怠慢之罪可够他这个小小士官喝一壶的。

不过还未等他急刹的脚步停稳,身后的萝莉少女已然猜透他的意图,抢先开口道:“啰嗦的兵哥哥你快去吧!我家小姐通情达理,不会怪你的。”

一级军士长闻言扭头向戴着面纱的旅客投去感激的一瞥,然后带着一个跟班全速向事发点跑去。

8号检查站前的区域已经乱作一团。

最外围是以为受到暴恐袭击而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普通旅客,再往里是几十名迅速集结,手握镭射光枪组成人墙的防暴连队士兵。而被防暴士兵团团围在正中的,除了8号检查站值班4人组,则是一小撮大约10来个身着暗色长袍,族群特征明显的旅客。

当飞速带着跟班赶来的一级军士长看清这些被围长袍旅客的面目时,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是希莱族人。

那个不会反抗、懦弱肮脏、万人唾弃的帝国叛徒民族。

在如今神圣华夏帝国全境内,只有两个族群公民会在出行时统一穿着特征明显的长袍,而这两个族群的地位,也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在帝国境内被奉为上宾备受礼遇的,是以蓝色长袍为民族服饰的帝国西北星区盟友伊兰教皇国的伊兰族人。反之排在末端处境堪忧的,自然是这群着暗色长袍,脸上还无一例外纹着象征四等贱民标志的希莱族人。

虽然已经是宇宙时代,但在帝国全境范围内,人民的身份并非完全平等,除了朱雀星区人猿星系和海人星系称不上公民资格的奴隶,剩余的人类族群共被分为四阶九等。

其中特权阶级三等:皇族、功勋贵族、特等荣誉公民。

皇族不必解释,自然是开创帝国几千年皇权盛世,太祖皇帝唐昱的直系后裔。至于功勋贵族,除了王公大臣以及各征伐星系原先的土著王族,对帝国有较大贡献的军政要员也可进阶至此阶层。特等荣誉公民一般是各星球指挥官一级之上的文武官员。

公民阶级四等:一等荣誉公民,有军功的普通士兵亦或者政绩超卓的星球一级文员可获此殊荣,特等荣誉公民的家属自动升格为一等荣誉公民。一等公民,帝国境内所有普通士兵和政府职员。二等公民,有少许特权的各界平民,一般来自殖民星系。三等公民,平民,无任何特权,地位仅高于贱民。

底层的四等贱民:被征伐星系的有智力奴隶,犯有叛国罪和各种严重罪行的罪犯,无任何权利,地位仅比低智能奴隶高。

最末端的奴隶是帝国公民体系中最渺小和可悲的存在,因为杀死属于财产范畴的奴隶不需要任何理由,只消向奴隶所有者赔偿一点损失,便不会因此受到一丁点惩罚。

回到希莱族人身份的问题上,希莱族群本是帝国二等公民中的一员,但22年前那场南部玄武星区与魔族的恶战改变了这一切。

22年前,帝国364任皇帝唐炽正进行雄心勃勃的第三次东征作战,目的当然是彻底打垮世仇之国美特欧联邦。但来路不明的三眼银目魔族突然对帝国南部的玄武星区大举入侵,天威皇帝唐炽为安民心,不得不饮恨终止仙女座星域同美特欧联邦的战事领军南下。喘过气来的美特欧联邦,却抓住时机发动了对帝国东南角飞地希莱自治领的进攻。

希莱自治领全境东西约300光年,南北约450光年,星域面积为帝国首府中央紫禁星区三分之一大小。从地理位置而言,希莱自治领正北面星域与美特欧联邦接壤,西北角为帝国东部白虎星区,但中间隔着宽约数百光年寥无人迹的“白虎暗黑回廊”。这片长达1千光年的半弧形狭长回廊暗流涌动星况复杂,遍布寿命已达晚期的狂躁红巨星和各种有害星际射线磁流风暴,是帝国东部白虎星区与美特欧联邦分界的天然屏障之一。

原本希莱自治领的西侧星域尚有一条狭长通道与帝国南部玄武星区的平南道星域接壤,但自从对魔族战事晚期,华夏与伊兰盟军祭出逆转战局的“反物质湮灭弹”后,这唯一连接帝国与希莱自治领的通道亦在反物质湮灭弹强大的威力下灰飞烟灭,成为今日著名的战后遗迹“玄武星区碎墟星域”。

这是一个真正的人造星海无人区。

反物质湮灭弹强大的威力亦对该星域的反空间产生了影响,导致很长一段时间,帝国无法通过星门和希莱自治领进行直航。

四百年前,帝国最鼎盛的扩张时期,在至今仍被军界津津乐道的“希莱春节攻防战”中,当时帝国的远征舰队在劣势下以少胜多,全歼美特欧联邦南部远征舰队,成功将希莱自治领纳入帝国版图,且此后四百年因其地形易守难攻而从未失去对希莱星域全境的有效控制,成为帝国围困美特欧联邦的桥头堡和战略要地。

四百年后,反物质湮灭弹的使用,虽然暂时平息了三眼魔族对帝国的威胁,亦使得帝国失去了联系希莱自治领的纽带。

以至于22年前,当美特欧联邦再次大举进攻希莱自治领时,以希莱人为主的原住民,在判断刚经过魔族一役元气大伤的帝国不可能前来救援后,未有进行片刻坚守,便大开帝国四百年来在朝向美特欧联邦一侧建设的无数星隘要塞关口,致使美特欧联邦不费一兵一卒,轻易占领了这块早就垂涎三尺的战略要地。

这还并不是最令帝国痛恨的地方。

占领之前,有心抵抗美特欧联邦的帝国军官和士兵,被作为“投名状”遭到了希莱族人士兵的偷袭和屠戮。

占领之后,在美特欧联邦的授意下,希莱族人对帝国已经投降的其他民族军政要员进行了“复仇日”清洗,随即宣布脱离神圣华夏帝国成立独立的希莱共和国,并与美特欧联邦结成军事同盟。

这一切无异于是对帝国皇权最大的挑衅,亦是对帝国最大的侮辱。

根据后来帝国解密的文件,在美特欧联邦即将发动对希莱共和国的入侵之前,帝国虽在南部玄武星区方向已经无能为力,但也曾派出东部白虎星区前线驻守舰队,突袭隔在希莱自治领和白虎星区之间的另一障碍——美特欧联邦的西部星域大州雅典娜星系。

一旦拿下雅典娜星系,帝国就可忽视白虎暗黑回廊,将希莱自治领与白虎星区连成一片,除了能实现对希莱的有效控制,更能给蠢蠢欲动的美特欧联邦强大的心理威慑。所以帝国在白虎星区舰队开拔时,亦同时命令希莱自治领的舰队北上与白虎星区南下的舰队协同进攻。

但希莱自治领当时的议会认为这样一来风险太大,二来并不能给希莱带来实际的好处,权衡之下,以自身独立为条件,希莱人和美特欧联邦做了可耻的交易。

雅典娜星系围剿战,是河系第一强国神圣华夏帝国创立5000年来最大的惨败和耻辱。

当深入雅典娜星域腹地预定地点的白虎星区舰队准备和“依约”北上的希莱自治领舰队汇合时,等待他们的,是早就埋伏在此多时的美特欧联邦和希莱联合舰队无情的攻击。

1700万帝国军人在此役牺牲,白虎星区23000艘大小远征战舰,绝大多数没能活着离开战场。

这样的无耻叛变和卑鄙行径,是帝国军民无法接受的,甚至将希莱人比作远古时期人类发源地地球圣经中描述的“犹大”也算是较轻的指责。

“雅典娜血色事件”传回帝国后,神圣华夏帝国发生了建国后最大的一次排外风暴,处在这风暴漩涡当中的,自然是希莱族。

不论身兼何职,不论在帝国内定居多久,亦不论和希莱自治领的希莱傀儡政权有无关联,只要是希莱民族,无不受到了帝国民众的唾弃和排挤。

排外风暴愈演愈烈,开始威胁到四百年来陆续移居和生活在帝国境内4亿希莱族人全体的安全。

层出不穷的屠杀和恶性报复事件在帝国五大星区各处上演,每一个帝国境内的希莱族人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这更加剧了希莱族人的叛逃。

短短几年时间,总数约占帝国1%人口的希莱族人,通过种种渠道和身份伪装,借道逃回希莱共和国的达到2亿5000万。

剩下的一亿5000万,不是计划逃跑,就是在逃跑的路上。

这对帝国来说,实在算不上是一件好事。

要知道,希莱自治领傀儡叛军的行为虽然令人不齿,但帝国境内的希莱族人大多拥有较高的智商和出色的技艺,这使得帝国许多行业的关键角色,都由希莱人扮演。

商界和科学界,最厉害的人物,都是希莱族人。

这就如同一家大企业,作为领导者憎恨一个人万分,但同时又需要此人为公司赚取效益的能力。

希莱人的去留,成了帝国各界讨论不出结果的罗生门——政治正确和帝国利益,究竟孰轻孰重?

直到12年前,一位颇有远见的皇子,提出了一个能让各方接受和妥协的方案。

希莱族人的财产充公,允许希莱族人继续在帝国内工作和生活,但公民地位由二等公民降为四等贱民。作为交换条件,帝国内其他民族不得肆意杀害和干扰希莱族人的正常生活,否则按罪论处。

没错,这位皇子,便是13岁时提出薄赋亲民,颇得天威皇帝陛下欢心的帝国第365任皇位继承人——皇太子殿下唐仲基。

希莱族风波,算是翻开了新的篇章,希莱族人虽然在帝国境内过得不算好,但有些在帝国定居数代的希莱族人,也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风波虽然过去,法令也开始实施,但暗地中,希莱族人在帝国的地位,可想而知。

从以前意气风发的帝国精英族群,到一落千丈的四等贱民,希莱族人的遭遇亦称得上可悲二字。

这也是为什么赶来的一级军士长稍微宽心的原因,因为一来这些被围困的希莱族旅客大多是妇孺孩童,想必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二来,根据十二年前皇太子殿下提出的法令,希莱族人仍然拥有基本的生命权,任何人不得随意杀害帝国境内的希莱族公民。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8号检查站的值班班组负责人是比一级军士长高一级的门捷列夫少尉,他身材魁梧,暴躁易怒的性格在坎特空港地面警卫队可谓人尽皆知。

而此刻,这暴躁少尉的额头,正在缓慢地渗出鲜血。

造成这外伤的“凶器”,是一个不过7、8岁希莱族人孩童手中已经断了半截的木杖。

希莱族孩童旁边年约60满脸皱纹的老妪,正在不停地向门捷列夫作揖赔罪,显然希望这个军官能放身旁吓得瑟瑟发抖的孩子一马。

但门捷列夫少尉显然没有这样的菩萨心肠。

只见他甩了甩沾染不少血渍的右手,拔出插在腰间的镭射枪,将枪管顶在那紧握着半截木杖希莱族孩童的脑门上,大声咒骂道:“希莱族的孽崽子!我现在就要以运输违禁品罪和袭击帝国军人罪处决你!”

门捷列夫的手指挪向扳机,眼看这希莱族孩童的脑门随时都可能被高速射出的微型光弹打出一个大血窟窿!

这一行以妇孺为主的十来个希莱族人,除了少数几个面色愤怒的男性族人外,几乎全部跪了下来,带着哭腔祈求眼前帝国少尉的宽恕。

但门捷列夫只是一丝狞笑,然后毫不留情地摁下扳机。

“砰”的一声暗响。

伴随的还有重物急速坠地撞在空港金属地板上的喑哑声响。

“哇呜呜...”

孩童因遭受极大恐惧而发出的惶乱哭声瞬间响了起来。

门捷列夫少尉瞧着因高能光弹的射出而冒着青烟的枪口,不可置信地瞧向被人扑倒在地,因此逃过一劫哇哇大哭的希莱族孩童。

千钧一发之际扑在孩童身上保护着他的,是一个穿着粉色丝绸套裙扎着两条亚麻色小辫的娇俏娃娃脸萝莉,看年纪,最多不超过16岁而已!

一股怒火在门捷列夫少尉的胸腔炸开,他将枪口转向粉色套裙的萝莉,咬着牙道:“我命令你立即离开这个希莱族孽畜的身旁,否则,我将按照帝国条例连你一并射杀!”

娃娃脸萝莉只是不为所动地将保护在身下的希莱族孩童扶起,并且以一种戏谑又轻蔑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门捷列夫少尉。

门捷列夫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将枪口瞄准娃娃脸萝莉起伏的右胸口,几乎想都没想就打算再次摁下扳机。

就在此时,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了门捷列夫少尉持枪的右手,一个略微发颤的声音亦传入他的耳膜。

“门捷列夫少尉!我恳求你不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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