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张筱素不知道的是,这次在古仓由她引起的轰动,更甚于上一次。
第二天,古仓公社这个寂静小镇忽然热闹起来。整个公社五六十个生产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各队的队长纷纷赶车,骑马,骑骆驼来到了公社大院。
院门外的栓马桩栓满了马匹,连路两旁的树沟也聚满了驴骡马骆驼这样的大牲畜。不到一会儿,不少牲畜开始啃起了树皮,院门前的两排穿天杨的树皮,刹那间就被这群牲口剥了个精光。
可聚在会议室里的人还没散开,几十号人仍围着公社刘主任,探问着县里来人找那个张小妖,到底是什么意思。在七十年代,运动己成常态,而张小妖此举已成了古仓的风向标,既便是村干部,如果不知道看风辩向,那还不如回家抱孩子算了。
所以听到县里可能会在古仓搞运动的传闻,这些村干部就再也坐不住,全跑到公社一探消息。
“刘主任,县里到底咋说的?”
“这公社上上下下,是不是要换人啦?”
被众人层层包围的刘主任感觉良好,他抱着水杯,微微笑着,沉默不语,几个和他并排坐着的副主任交头结耳,看东看西。
刘主任却在考虑这事要不要说?昨天他终于和县里的一把手齐主任通上了电话,电话的内容,让他也大吃一惊。斟酌了一阵儿,他觉着压着这事,倒不如敞开了好,把压力转回羊家庄去。
于是他咳嗽一声,看向大家道:“既然大家都在问,我就透露一点点啊!”
会议室里刹那间喧声消去,静得落针可闻。
“这事齐主任不便插手,因为这是地区派下来的事!”
刘主任的话音刚落,周围的众人喧声再起。
“地区?云泉地委?这丫头可真能整事!”
“大概是羊家庄那帮士匪,引起了地区的重视,这下羊家庄那帮人,该有好日子过了!”
“哈哈。看来那丫头不仅是县里的眼线,还是地区的眼线啊!”
“我倒要看看,那丫头下一步还会怎么折腾!”
“这下羊家庄有得斗啦!”
“看来羊家庄捂了这么多年的盖子,可以揭开了。”
“没想到啊,这丫头看起来就是个碎娃吗?搅事竟然这么有本事!”
古仓小镇发生的事,迅速传回了羊家庄,做为羊家庄暗地里的掌舵人杨德才听闻这消息,已感受到张筱素这丫头身后那种无形的力量。它不仅来自县里,还来自地区,是一股亦正亦邪的势力,其中包含着无穷的贪婪和各种欲望。政治从来都是世俗的,也是无孔不入的。
不知不觉,新的势力已经介入,较量已无形中围绕羊家庄,围绕这个俏丽如花的丫头秘密展开。
整个羊家庄都陷入急流之中,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
为此他在第二天,再次带领杨万顺和杨文虎走访了知青点,接触了那个貌美如花,一副天真无邪模样的张筱素和其它几个知青。到黄昏时分,他结束了与知青们轻松诙谐的漫谈,起身背着手,从深陷夕阳的宅院里漫步走出,踏上从东面回村的小路。
一路上他腰竿笔挺,率先而行,人虽老迈,却是气宇轩昂。
身体精健,步履轻松的杨万顺和壮硕刚键的杨文虎,就像一对保镖,稍稍落后两步,不紧不慢地尾随其后。以他们对这位老支书的了解,连续两次专访那个毛丫头,看来古仓暗流涌动,老支书是在重新布局了。
此刻羊家庄周围的旷野上,雾霭缭绕,光影如幻,远处的胡杨林,再次泛起了诡异的紅光。
阔步前行的杨德才壮怀夕阳,眉头紧锁,他此生阅历极为丰富,已明显感到这羊家庄的大势,就如同眼前这片旷野,已进入一种迷离的黄昏时节。
毫无疑问,他和他的族人将面临近百年来,又一次重大危机。
眼下杨键利那帮人采用的手段前所未有,只要抓住把柄,就会毫不留情。现在为了羊家庄封存的秘密,不仅杨键利带人搅进来,就连知青,就连县上和地区也搅了进来。
甚至连那样清纯、美丽、动人的丫头也卷入漩涡之中。
今后鹿死谁手,还真的很难以判定。
面对这样严峻的势态,他必须想出应对之策。
从腰里抽出烟锅,他再次点起呛人的旱烟,如此人烟一路,朝村庄方向悠然漫步而去。
虽然已是黄昏将近,可远近的田野还能看到叁叁俩俩的人,刚刚割过麦子不久,苞谷还没收获,但秋季的农活儿已转到日程上,从表面上看,这是一片宁静富饶的田野,可实质上这里却是杀机四伏,步步惊心。
在知青来之前,羊家庄周围就发生了数起神秘的失踪案,那些失踪的女人被人奸杀,被人碎尸,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死人的事也会继续,但这对整个族人的安危来说,却不足挂齿。
今日他再次观察过那个貌美如仙的小丫头,见她气定神闲,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既没有那天的惊慌,也没有表现出应有慌乱与紧张,挑出这么大的事,还能如此安稳,这已经不是哪个刚来一心只想着逃跑的傻丫头了。他估计,十有六七,她是知道了那件事。
想到这里,这羊家庄的领头人突然放慢脚步,并不回头,询问起身后的俩人:“你们说,该咋办哩?”
精悍如鹰的杨万顺一脸谦恭之色,小心跟上一步说:“德才叔啊,勿丫头既然发现了那件事,肯定会告诉县里面?”杨德才对这回答大为不满,冷哼一声道:“我说万顺啊,你怕是糊塗哩?不是勿丫头告诉县里面,而是县上地区早知道这事情了,是他们专门让知青搅进来,是为了乱上添乱哩!以后还会出现什么麻达,这就不好说啦。”
年轻气盛的杨文虎资历尚浅,哪能体会到杨德才的无奈,他露出一副狠辣的神情,插嘴道:“那就让勿个丫头吃些苦头,让她放老实些!”
杨德才猛然回过头,目光犀利如刀,狠狠瞪着张狂的会计,叹声道:“文虎呀,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不动脑子,就知道打呀杀呀的!我看啊,你怕是迷上那丫头了,她长得天仙似的,你能不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