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梅花篇）阿蔷

这日用完早膳，我照例又去太后处请安。

太后依旧没有见我，不过却遣琪祥姑姑赠予我一份珍贵的血燕，并转告我好生调养身体，还有那额带很是舒适，温暖又透气。现在宫里很多姑姑们还纷纷效仿起制作鹅绒额带来。

我听了自然高兴，拜托琪祥姑姑转告太后：今年冬天，一定再做些新样子孝敬太后。

在御苑采完玫瑰花骨朵儿回来已是黄昏了。后宫里都是人精，处处都是各宫的耳目，一个小动作就可能暴漏自己的计划，只能做贼似的偷偷地采，很费时间。

回来路上竟看见彩虹和几个宫女正叽叽喳喳扯着闲话。悄悄走近一听，无非是讨论时下最流行的衣裳样子和名贵的胭脂水粉，还洋洋得意地拿出一小盒珍珠雪颜膏，在众人的艳羡的目光中夸夸其谈。

果然在任何时代，女孩们的话题也一样是围绕这些。

见她正在兴头上，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的，我要抓紧这个时间段回去把药蒸好。呵呵，我这主子在自己地盘做事还得躲着奴才了…我苦笑了一下向霁云轩走去。

今天彩虹炫耀的那盒珍珠雪颜膏，也许就是我找出害我毁容的幕后黑手的线索，虽然十有八九就是黄令月，可也不能排除有人趁机混水摸鱼对我下手。

珍珠雪颜膏是西域进贡之物，以深海珍珠和天山雪莲用千年冰川之水熬炼而成，极其难得，每年进贡也不过俩三盒而已，且是正三品以上的妃嫔才可得的赏赐。

我掌管后宫宫务时，常常查看内务府账本，黄令月从未领受过珍珠雪颜膏，她自誉天生肤白胜雪，不需此物。

尤其自她得势以来，为笼络人心，常把此等贵重之物让给其他高位妃嫔，如今后宫除了皇后，妃位以上只有肃御妃和僖妃了，她们三个本是各自势不两立的，当然跟我这个前皇后的关系也不怎么样，会是谁呢？

不知不觉药已经蒸好，我一边细心的匀面，心中一边暗暗祈祷上苍快快医好我的脸。猛然心里咯噔一下：此人既然能想出相克制毒的手段，一定是精通医术的…肃御妃！

宫中皆知肃御妃的医术堪比太医，甚至还有后宫女华佗的美誉。

如此一想，这肃御妃比皇后黄令月的嫌疑还要大了。可我与肃御妃一直交集甚少，与她也无过节，她又为何要害我呢？想着想着我不觉后背发冷…

“小主，傲珊姑姑求见！”是彩虹的声音，彩虹这蹄子什么时候回来的，幸好已经制药完毕。

我忙将药收了起来：“快请进来！”

话音刚落，傲珊姑姑已经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傲珊姑姑是太后宫中正一品女官，更是太后的心腹。

“老奴参见小主。”傲珊姑姑还是很谦虚的向我这个不得宠的末等宫嫔见礼，她身后的小丫头也一同向我行礼。

“姑姑休要多礼！”我忙道：“彩虹，快上茶。”

我暗暗打量她身后的小丫头，规制的宫女装束，可料子和做工却明显比普通宫女服饰要考究许多，头上装饰不多，却带着一对极贵重的夜明珠耳坠。乌发雪肤，还一脸的稚气未脱，眉宇间透着灵气，不似寻常宫女那般一脸木讷，尤其她的一双眼睛，特别有神采。

“多谢小主。”傲珊姑姑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老奴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

“姑姑尽管说，晨儿能帮忙的定会尽心竭力！”我一边请傲珊姑姑坐下一边说。

傲珊姑姑这才开口：“这丫头名叫阿蔷，是老奴的义女，是老奴看着长大的。十岁就随老奴入宫学规矩，在坤宁殿太后身边侍候茶水。

本是个机灵乖巧的，甚得太后的欢心。谁知这丫头仗着太后的几分宠爱竟不知天高地厚，偷偷使用太后最喜爱的翡翠玲珑盏，还失手给打碎了！直到现在找遍了宫中巧匠也不能将其复原。”

傲珊姑姑瞪了那阿蔷一眼：“那可是当年先帝给太后的定情信物，甘十四年来太后日日都要用它来烹茶…

太后气得不行，若换了别人，不杖毙也要打入辛者库或慎刑司了，老奴豁出这张老脸为她求情，太后看在她是老奴义女的份上饶她一命，不过却不许她留在慈宁宫当差了！都十六了，还这么不稳重，看来平日宠着她当真是害了她，唉…”傲珊姑姑说着无奈叹气。

我心中了然，笑了笑接着傲珊姑姑的话问道：“姑姑可是柬阿蔷姑娘留在霁云轩？”

“小主果然冰雪聪明，但凡被主子赶出宫的宫人，无论到了哪宫，最多也就是个粗使宫女的命了，唉…这孩子自小没做过粗活儿，在太后殿里又得太后青眼，也似半个主子一般，除了侍奉太后茶水，其他活计一概不会做。

如此这般若在别宫做了粗使宫女，还不等于要了她半条命。平日嫉妒她的小宫女也不少，离开慈宁宫没了倚仗，少不得受作践，老奴实在不忍。”

傲珊姑姑试了试眼角：“老奴瞧着现在这宫里就属小主是个好心性儿的，小主为自己的婢女求医竟能在太后宫前跪上一天一夜，做奴才的若能跟了这样的主子，实在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按宫规常侍小主应该有两位近身宫女侍候的，雪嫣姑娘已离宫，现在小主身边只有彩虹姑娘一人，不知阿蔷能不能有这个福份侍奉小主身侧。”

那丫头果然伶俐，忙跪下一拜：“还望小主垂怜！”

我身边虽然缺人，可这么个娇生惯养的丫头留在身边恐怕也借不上什么力，又是傲珊姑姑的义女，若做错了事，既说不得也骂不得的，可傲珊姑姑是太后跟前颇得脸的一品女官，面子我怎么也得给的。

我微微叹口气，扶起那姑娘对傲珊姑姑说：“傲珊姑姑的义女能在我这当差倒是我的福气呢。只是…”我顿了顿，继续说道：“姑姑也知道，嫔妾这里如同半个冷宫，到了这短不了要吃苦，姑姑和蔷姑娘可要想好，跟着嫔妾怕是吃苦受罪的地方不少，难有前途…”

“只要小主不嫌弃，奴婢愿终身侍奉小主！”阿蔷抢着我的话再次跪下一边眼泪汪汪的说：“求小主收留奴婢吧！奴婢真的不想去做粗使杂役，粗使宫俾的苦奴婢见过，求小主赏奴婢一条生路，此大恩奴婢永生不忘…”说罢嘤嘤哭泣…

这一翻话说得我心中动容，我又何尝不是个落魄的，对落难之人能拉一把就拉一把吧。

我扶她起来帮她拭泪：“快别哭了，留下做我的贴身侍女吧，只是将来不要觉得委屈就好哦！”我努力逗她笑，一边拿出一些点心和糖果塞给她。阿蔷果然小孩心性，见了糖果和点心立刻破涕为笑。

傲珊姑姑看我的目光颇为赞许，又说道：“奴才谈什么前途，跟个知冷知热的主子平安一世最好不过了。”

她又转头叮嘱阿蔷说：“长点记性，此后要认真当差，尽心伺候好小主，万不可忘了小主大恩！你若再有错处，我便不顾母女情分，送你去辛者库！”

说罢又向我俯身一拜：“多谢小主垂怜，老奴告退！”

傲珊姑姑刚刚走远，彩虹就过来朝阿蔷撇了撇嘴教训道：“这里可比不得太后殿里，烹烹茶卖卖乖就能混日子的！”

说罢把一堆衣物掼在阿蔷怀里说到：“咱们霁云轩人手不够，虽是小主近身侍女，有些粗活儿也是要做的，去把衣服洗了！”

“是！”阿蔷忙拿着衣服出去洗。

“小主，奴婢身子不适呢，让阿蔷侍候您用晚膳吧！奴婢先跪安了！”彩虹微微福身，不待我应声便转身回庶院了，这是给自己提前下班了，看来早在外面吃饱了。

大概快四更天时候，我迷迷糊糊听见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在轻声唤我：“小主，小主，今日午膳后，请您务必去一趟紫竹谭，贤郡王有要事相告！”

紫竹谭，贤郡王，我听得熟悉，“嗯嗯，知道了。”我迷迷糊糊中作答。

白天，阿蔷却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一般，我竟有点模糊，昨夜之事不知究竟是梦是真，毕竟跟阿蔷还不熟悉，我心里总有防范，也不好多问。

关于贤郡王，关于紫竹谭的事还是谨慎为妙，午膳后，我便寻了借口出门了。

在紫竹谭呆了许久，并不见有人来，难道是我睡得迷糊了，也是，阿蔷怎会知道什么紫竹谭，贤郡王的事，看来是神经衰弱了，正打算回去，忽见贤郡王和傲珊姑姑走来了。

“小主等急了吧？”见我一脸错愕，傲珊姑姑打趣道。

“姑姑认识贤郡王？”我忍不住问道。

“傲珊姑姑曾是陪母妃一同入宫的贴身侍女，母妃过世前，特将傲珊姑姑安排到太后身边，只为将来太后的身边能有人关照我，若论起来，我本该叫她一声嬷嬷的。”贤郡王娓娓说道。

傲珊姑姑拉过我的手，接着他的话讲给我听：

“前几日贤郡王找到老奴，说恩人有难，求老奴一定出手相助。讲的就是小主之事，小主遭奸人所害，现在身边只有一个贴身侍女竟还是敌手细作，实在势单力薄。拜托老奴定要给小主寻个忠实可靠的丫头给小主做帮手，且不能让人怀疑什么。

奴婢就想了这个法子，故意让阿蔷触怒太后被赶出宫，这样老奴把她安置过来也就合情合理了。阿蔷出生不满月就由我带着，如若亲生，那孩子机灵乖巧，心性儿也善良，要说可靠，老奴身边再没有比她更可靠的了。小主尽管放心把她当做心腹。”

我闻言一时感动得热泪盈眶，忙福礼道谢：“姑姑和王爷真是帮了嫔妾天大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