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来,身边发生了许多变化,唯一不变的,应该只我有的路痴了吧。
站在大厅,我放弃抵抗,直接请了一个护士帮我带路,怀着一路忐忑,终于找到了病房,可是却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
所有的纠结,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我在瞬间,宛若失去了方向的信鸽,满怀责任却不知如何抵达终点。我愣在房门前,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唯有思绪万千,不受控制。
真的,要,见他,吗?
我乱的连自问这句话都勉强,何谈答案。
千亦舒,他是你爸,岂是你说不认就不认的!你口口声声的坚持,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一厢情愿的固执,又有什么意义?你自己也知道不是吗,夏黎阳不在了,不全是因为他,你不过是没有勇气去恨真正害死他的人,拿自己的至亲当借口换取自己的解脱罢了!他快死了,你还要固执下去吗?
不,不,不是这样的。是他挑起的那场混战,是他害夏黎阳早逝,这是事实,不是我拿他当借口,只是我没有资格恨真正害死夏黎阳的人,我怎么能恨夏黎阳的养母呢!
心纠结的不成样子,我无力面对这个问题,却又不得不面对。这也是我不回城的原因之一。
我看向房门,手缓缓伸出却怎么也触不到门把,只好无力垂下。
我终究,没那么勇敢。去面对伤口,承担一切我该承担的。
我多想偷偷看看他啊,不用面对,就这样看着他,可惜,病房的门却没有窗户,彻底断送了我的侥幸。其实,容不得我不承认,我想他。毕竟,曾经,他对我是那么好。只是,我太懦弱了,习惯了逃。
进退维谷,取舍两难。
我闭上了眼,深深的呼吸。
最终,我选择了面对。
我不想再逃了,这样的生活够了!生活扭曲了原来的我,让我变得如此的懦弱不堪,我几乎忘记了那个倔强而骄傲的女孩儿,那个肆无忌惮无所畏惧的女孩儿,那个夏黎阳深爱的女孩儿。
对,夏黎阳喜欢的,是那个分分钟暴走的满是活力的姑娘,而不是这样的我。
我推开房门,那一刻,我看到了那张阔别多年的脸,一瞬间除了心疼,别无它感。光是心疼,我就要承受不住。
我看到他的眼神由期冀变成满足,看到昔日风华绝代的他此刻满脸风霜尽是苍老,靠着这些冰冷的机器才能艰难地活着,看到他费力的呼吸着,仿佛随时都会失去所有力气,而这样艰难还要活着就是为了等待着八年前离他而去此刻才回来的小女儿。
他的头发,由乌黑,变苍白。他如同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丝毫不像五十多岁之人,我明白他为何会发须皆白,如此苍老,事业费心是一部分,而真正让他心力交瘁的,是我。
我缓缓走到他的床前,看着他的眉眼,想找出昔日他的风采,可入目的尽是他的脆弱与孤独。他试探般小心翼翼地向我伸出手,划过空气的弧度甚至带上了乞求,我拉住他的手,不敢太用力,生怕会伤害到他。他看着我,仔细打量,仿佛一生的感情都凝聚在这深深的注视中。
他的目光一寸寸划过我的皮肤,生怕遗漏丝毫。却不知自己早已老泪纵横。
我懂他的不舍,却留他不得,只能怪我回来的太迟。
他艰难的开口,喊我,一如既往。
他说,丫头,对不起。
他无力地说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他的手,紧紧的握着我,那么害怕失去的模样。终于,他闭上了眼,没有等到我的一声,爸,也没有听到一句原谅。
他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病房里,哭声震天,可我却哭不出,一滴泪也没有。
我的泪,早在四年前,流干了吧。
为了那个叫夏黎阳的男生。
也为了自己。
我无法忘记自己当时有多狼狈,若夏黎阳在定会嘲笑我哭的像个脑残吧。我想我真是傻了,明明是为了他才哭成脑残样,明明知道他再也不可能嘲笑我,可仍固执地幻想。
我多希望,他能接着嘲笑我呀。
这次,我一定不会再和他对着干,争个你死我活了。
夏黎阳。
生于仲夏,取名黎阳。
只是,在这个世界活了短短二十一年就匆匆离世。
那个夏天的九月,我在RB潮湿的空气中,狠狠地落泪。
不知,你是否看到,一个东方面孔的女孩儿,站在东京街头,嚎啕大哭,那么悲伤,那么凄凉,那么……
痛彻心扉。
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这个世上我最亲的人。
因为他和夏黎阳的养父竞争,告夏伯伯收受贿赂而导致夏伯伯被枪决,间接害死了夏黎阳,纵使再心疼,再不舍,可你让我,如何原谅。
对不起。
我实在,无法违心的说出那句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