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上之后,接连几日,路锦修晚上都没再打来过电话。只在白天跟她说几句。与国外军方合作这类军事项目,迟迟也知道是至关重要的,可是,连个电话都抽不出时间来?以往,他总是来电话的时候,她莫名觉得烦。如今,他要是不来电话了,她又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总归,心里不是滋味。就好像,丢了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
郁闷之际接到沫沫的邀约,她便也不顾自己已经感染风寒的身体,立马点头答应了。当然,也因为她听出了沫沫心里的不痛快。不然,酒吧这类鱼龙混杂的地方,她往常是不来的。可是,来了之后,她又头疼,尤其,看着面前沫沫一副要喝到死的样子。
“沫沫,你少喝点儿,待会还得开车呢。”才来了多久啊,眼见着她灌了一杯又一杯龙舌兰,这会子作势又要开酒。她微叹了口气,终于抓住了苏沫沫的手腕。
“少来!你不就怕我醉了开不了车,死乞白赖要睡你家?我先前可问好了的,你们家路锦修明儿晚上才回。我今儿,是一定要睡你家的。”沫沫这会儿已经有些醉意了,说话也随便了许多。声音也拔高了点。虽说这酒吧大厅里又是人家划拳喝酒的声音,又是驻唱歌手唱歌的声音。可沫沫这大嗓门儿,还是引来了身边卡座上的人侧目。
迟迟笑,这妮子都说浙江妹子吃得苦,耐得烦,霸得蛮。头两样迟迟一点儿都没从沫沫身上看到。这后一样,她要排世界第二,还真的没人敢去争那个第一。同样作为北漂一族,又是当年国防科大唯一一个在京的同学,沫沫在北京,除了迟迟,真的是再无依靠。迟迟也知道,轮到她来喊喝酒,必然是要不醉不归的。这丫头,总是这么机灵,即使想要敞开了喝,也知道要喊上自己,至少,要保证醉后的安全。什么事情都聪慧的女子,却只有在感情上,一路傻到底。跟她,真的是两个极端。
迟迟看着她笑笑,将刚从她手里抢过去的杯子发在一边,“好好好,我收留你,就算路锦修在家,我也收留你。可你也少喝点儿啊,醉透了,我还得收拾你呀。”
“醉透了?醉死了才好!他妈的方宇航,两个月了电话不打一个,信息不来一条。三十多的年纪了,人家特种部队的早打报告转业回机关了。他+妈+的倒好,死活待在那破地儿不愿回。迟小迟啊……”沫沫一喝醉了,就什么话都敢敞开了说,还连带着喊起了迟迟许多年前的小名儿,“我过了年就27岁了呀,剩女了呀。我妈天天电话使劲儿催,你三姨家那小丫头呀,才大学毕业呀,就找了个医生嫁了。前不久还怀了孩子,你三姨喜得哟。你说你,都27了,还磨磨蹭蹭,磨磨蹭蹭。那方家小子是怎么回事呀,打不打算结婚呀?不结拉倒,你赶紧给我找个,嫁到北京我都不在乎,总比死等着那混小子好。”
沫沫学她妈妈那口气学得有模有样,手指还在半空中划着。
迟迟想笑,又笑不出。只好悻悻的问她:“不是说好的转业了吗?怎么就又改变注意了?”上次见沫沫的时候,就体检前那会儿,沫沫都兴高采烈的说筹备结婚来着。
“说是临时有了任务,部队不给批。”沫沫整个人蔫蔫的趴在冰凉的玻璃桌子上,伸着手,茫然无助的盯着自己的手指头。
迟迟一愣,半晌没说话。
方宇航是他们国防科大的学长,迟迟他们大一那年,他大三。赶在人家去部队之前,沫沫与他谈起了恋爱。可不曾想,这一谈,差点儿就谈成了抗日持久拉锯战。方宇航是国防科大顶尖的计算机系大才子。当年部队一场选拔,他被征选进了特种部队,专攻通讯,破译密码那一类。整个人就是一秘密集中地,到哪儿都有监听。哪里好跟沫沫花前月下。连假期都难得有几次。这一年到头来,沫沫能跟他相守的,还不知道有没有一星期。
去的那一年,方宇航就说过,他对不起沫沫,要她不用等他,偏生沫沫死心眼,爱情天大呀,一定要等着,死活都等着。一等就等了六年。到现在,放弃了吧,不甘心。不放弃吧,人家回不来。一个女人,有多少年月是可以无忧无虑、死心塌地的等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给她希望的男人的?要是回来了打个结婚证又走?还不是绑着沫沫,更加不自由?何苦呢。
迟迟也不是个情商高的女子,看着她这样,压根儿不知道怎么劝。
沉默了一阵子,沫沫哗地坐起来,又去拿酒瓶子。
迟迟被她一吓,好一会儿才知道要拦着她。可她已经又灌了一杯龙舌兰进肚子里了。
“他妈的,老娘还就不等他了,明儿就去谈恋爱。”沫沫被她一拦,手里的杯子扑通一声扔到桌子上。迟迟慌里慌张地去挡着,一面怕它摔碎。沫沫这个不省心的,却已经又开始念叨了,“哎,我说,迟小迟,当初我就该学着你,屁都不把蔺非池当一个,赶紧找个人嫁了。等毛线啊,当时就嫁了,指不定我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这男人啊,就不能太把他当回事儿,闹心。”
天,干嘛扯上自己呀。迟迟被她这么一说,倒是有些窘迫。尤其,又这么肆无忌惮的扯出蔺非池的名字。
沫沫喝了酒,不知道自己失言,她继续道,“你看,你们家路锦修多好,有钱,有势,对你也好。就是外边儿有红颜知己这点儿不好。但是,有钱人谁不好这口啊。他那还是低调的,把你当回事儿。你看看你大哥,把你嫂子当回事儿么?整天在外边胡闹,还不让你嫂子管。你嫂子早晚有一天跟他翻了脸,听说,你嫂子最近也不消停了……”
“沫沫,你真喝多了。”又听到路家人的名字,迟迟回神,叹口气,出声拦着她。
沫沫哪里肯听?
“我说,迟迟,你知不知道最近吵得可热闹的那个小模特付冬青?就ES的那个?就是跟童氏千金缠上的那个……”
迟迟脑门上一摊黑线。这醉酒的人,真太麻烦了。这是看她家有童氏的人,于是这八卦,都要拉出来跟她扯扯了么?迟迟顿时觉得脑门上一串黑线出来了。
不过,好在她喝了许多酒,说着说着力气不够,又摊回了沙发上。这样一摔,脑子都结巴了,压根忘了刚才说了什么。
迟迟才不管她说的那些内容是什么,她只是觉得,她不能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说话。尤其,还是路家人。
“沫沫,回去休息?”她起身,轻轻拍了拍沫沫有些烫人的脸颊。
“嗯……嗯?路锦修真的不在家?”谁知,沫沫稀里糊涂的这样来了一句。迷蒙的眸子微微张开着,带点儿诱惑,也带点儿疑问。
看来,表面上这么无所畏惧,心里还是怕的呀。
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子,此刻也会这么迷茫。曾经为了爱情,那么坚定,好像没了方宇航就没了苏沫沫一样的女子。也会这么脆弱,也会这么气急败坏的说要找个人嫁了。
她心里头涌出一股深深的疼惜,她拉起沫沫的手,撑着她起来,轻声道,“是的,没回来,出差去了。”
沫沫这才点头,随着迟迟的力气起身,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出来酒吧。
沫沫是开了车子出来的,这会子,是怎么都开不回去了。迟迟照例将沫沫的车钥匙放在了前台,然后打电话给路锦修的司机,让他将车子给开回云邸,好让明天沫沫醒了酒能自己开车去上班。
王浩的手机响起来的时候,路锦修刚下了飞机,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王浩一声毕恭毕敬的路太太,让他整个人清醒了不少。不过,直到王浩挂了电话了,他才出声。
“什么事?”从下飞机开始就没说话,这下子一说话,反而有些不适应了,喉咙口都有点儿痒。这么多年没怎么去过莫斯科。这次一待差不多一星期,那儿寒冷的气温都有点儿受不住了,染了些风寒,从昨天起脑袋就一直昏昏沉沉的。
“太太说,要我去后海将苏小姐的车开过来。”毕竟左正是路锦修的特助,迟迟知道他忙。一般接人开车什么的,都是招呼王浩的。王浩自然已经习以为常了。
“苏沫沫?”路锦修倒是蹙了蹙眉。那个醉猫,他在家碰上好几回了。他每次都没好气的要她不要带这醉猫回去,她总是唯唯诺诺的应着,下次又我行我素。这次,她是看着他出差,更加放心大胆了?欠收拾了,幸好他提前谈完回来了。
“是的,路总。”王浩看着路锦修蹙起的眉头,有些想笑。不过,好歹是忍下来了。
“现在?”
王浩再次点头。
路锦修摸索着下巴想了想,“那你去后海,我开车回家。”
“是,路总。”
王浩有些意外路锦修的决定,但还是开了车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