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古传白茞古寨,坐落西南山间,民风淳朴,自给自足。
白茞圣物依米花,五年花开,花开两日,绝美异常,庇佑全族。
然天降厄运,花开不得,诅咒踵至,由来已有十五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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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盛夏,清风微拂,鸟语花香。
温婕儿起了个大早,缓缓穿上侍女阿莣特意为今日准备的蓝底银衣和五色百褶裙,绾发成髻,别上银针、银簪,插上银梳,佩上银基红宝石耳坠,最后戴上沉重的银冠。
“大祭司,你真美。”在一旁的阿莣看得有些呆了。她陪伴温婕儿多年,可是却像看不够她的美似的,每一次都会发出由衷的惊叹。
“就你贫。”温婕儿淡然一笑。这一笑如雨后新荷,给原本绝美的面庞上更是增色了不少。
她们提上布囊,朝着寨外走去。清晨的空气清新好闻,族人都好在自家屋外栽种鲜花名草,幽幽的香气引来蜜蜂蝴蝶争相起舞,让人心旷神怡。温婕儿轻踏过片片青石板砖,脚踝上的铃铛叮呤作响,她感觉自己的心也如同这铃声一般,跳跃中,有些乱了。
温婕儿和阿莣一前一后往着寨外的密林里走去。家祠历史久远,建在旧城之中,但因为年久失修,旧城早已不复使用,族人也都搬往新寨,从此家祠隐于深林之中,鲜有人知。
穿过层层树林,温婕儿领着阿莣终于抵达家祠。温婕儿将步囊接过,叮嘱道:“你就在门口等我,一个时辰后我就出来。”
“大祭司……”阿莣看着家祠斑驳的围墙,以及角落肆意生长的杂草,声音中多了几分担忧:“你可要撑住啊……”支吾了半天,却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温婕儿点点头,转身向家祠里走去。祠堂里温度不比外面,显得有些阴冷了,她尽量放缓自己的步伐,免得铃铛的声音太过喧嚣,叨扰了这里沉寂的宁静。
远远的,就见着一个老妪站在主祠门口,见着她来了,立马颤颤巍巍地过来迎她。温婕儿惶恐,连忙走上去搀扶住老妪,柔声说道:“嬷嬷,你可慢些!”
老妪皱纹遍布的脸上有了变化,眼睛也弯了,笑道:“小小姐,好久不见。”
小小姐。这个称呼怕是有许多年都未曾听过了吧。记得小时候,一众奴仆围绕在自己身边,或是逗弄,或是玩耍,言语间小小姐地叫个不停。还有娘亲,也在极开心的时候会从“婕儿”改口为“小小姐”,温软的语气能够让她雀跃许久。
“是的,好久不见。嬷嬷可别来无恙?”她搀扶着老妪进了主祠,环顾一周,只见诸位大祭司的碑坊整齐地摆放在主祠正对面的架阁上,左右都放着祭桌,供奉着糯米、甜酒等,看上去也常有人照看着。
温婕儿将嬷嬷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定,然后从布囊里拿出自己前些日子做的干樱花,恭敬地将它放在祭桌上。这是娘亲生前最喜欢的花。
布置好后,她落跪,磕了三个响头,朗声说道:“白茞族第一百四十七代大祭司温婕儿,前来领罪!”
话音刚落,只见从侧室里闪出一个干瘦的老人,一身黑紫色长袍,没有其他的饰物,只在脖子上挂着一条老银颈圈。他如同骷髅般深陷的眼睛几乎看不见任何的眼白,唯有一洞的漆黑,而他的手中持着一把长约一米的藤条,上面隐有颗颗暗刺。
“温婕儿,你可知罪?”一声厉喝,老祭司手中的藤条高高扬起。
“温婕儿知罪!”温婕儿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抖。
“罚!”暴喝一声,藤条狠狠落在温婕儿的背上。
她该罚,罚她昨日在祠堂之上祈花四次,却仍然花开不得。
“罚!”藤条再一次落下。
她该罚,罚她亲眼目睹娘亲在祠堂上祈花十次吐血身亡,却仍是无法完成娘亲遗愿。
“罚!”
她该罚,罚她身为堂堂大祭司,却无法破除白茞族的诅咒,让族人受累,苦不堪言。
三鞭完毕,温婕儿感觉藤条上的小刺刮破了自己的皮肤,痛及心扉,然而她还是倔强地高昂着自己的头颅,死死咬住嘴唇,不让任何呻吟溢出口边。
她无法想象,自己羸弱的娘亲是如何忍受这严苛的刑罚,又如何在每次受刑后仍对守在门外的自己绽放笑颜。
娘亲心里一定很苦吧。温婕儿心中默默想道。
从地上爬起,温婕儿向老祭司行了礼,向在一旁观礼的嬷嬷告辞,吃力地向外走去。户外阳光正炽,每走一步,她都感觉背上传来的疼痛让自己眼前视线模糊了几分。汗水滴滴落下,渗入石板间的缝隙。
“大祭司,要帮忙吗?”蓦地,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温婕儿吃惊,缓缓转过身去,只见主祠门旁倚着一身白袍的男人,正静静看着自己。
这是个俊朗的男人,剑眉星目,犀薄的嘴唇边噙着一抹淡然和煦的微笑,身着一席银丝底纹的袍子,边角隐隐缀着梅花,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像是活了似的,在袍子上翩翩起舞。
温婕儿皱眉,这正是昨日才见过的汉人!
昨日在祠堂之上,温婕儿作为大祭司四次祈求依米花开而不得,正在困扰之时,这个外族人便闯了进来,朗声说道他可启花。
他拿出一个个小小的银瓶,里面盛着的是他用所谓神草提炼而出的汁液。
温婕儿不顾族人反对,将其滴入依米花所在的神池,没想到,那本来毫无生机的依米花根却像是突然被天神注入了神力,竟颤悠悠地抬起了头。
像是沙漠里濒死之人突然看见了远方的绿洲,挣扎着也要为生命最后的绽放而努力!
族人惊诧不已,纷纷称赞。
然而,她还是下了逐客令。
在她看来,只要不开花,一切都是空谈。
而此时此刻,他却仍然含笑立在她的面前。而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黑衣男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