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屋外又走来一队武士，整齐划一的步伐，踏得地面都跟着一颤一颤的。
妇人从窗缝向外偷眼瞧去，顿时面色大变，这队武士竟在她房前停下，驻足不动了。
武士的头领向前两步，在屋外躬身站定，朝屋里一拱手，高声喝道：“敢问诸葛先生可是在家？我家堡主有请先生前去一叙。”
妇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一转头瞅向自己的丈夫。
男人一声苦笑，瞧了一眼妻子，将书卷往火炕上一扔，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到了妇人身前时，脚步一顿，轻叹了一口气：“收拾收拾东西吧。”
说完，便打开房门，随那队武士去了。
……
“这里……是什么地方？”
古云飞茫然的走在一条昏暗小路上，除了脚下的一小段路，什么也看不到。
分不清方向，也好在不需要他分清方向，一条小路，只有前进或后退，他无意识的迈着步子，走着，走着。
路面似是一颗颗灰色鹅卵石铺就而成，四周，是黑蒙蒙的迷雾。
也不知沿着这条小路走了多久，他甚至不清楚，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才会走到这条小路上的，似乎一睁开眼，就已在此处，就已经走在了这条路上，就这样，走啊，走啊，走了很久，又像是只走了短短的一瞬。
“前方好像有亮光！”
古云飞稍稍加快了脚步，亮光越来越明显，突然，视野开阔起来，漫天的星辰，宁静的夜空，虽是黑夜，但仍能清楚见物，像是有月光在照射，可抬头仰望苍穹，却没有圆月当空，明亮凄冷的光，竟是点点繁星用微弱的星光汇聚而成。
星光之下，只有一片漆黑，和孤零零的一座白色雕像，兀自伫立在不远处。
白色雕像线条柔和，似是一只水中漂浮的白天鹅，底部稳稳的坐入地面，颈项略微弯曲，直插天际，走到近前的古云飞，仰头看去，高数十丈的雕像顶端光线稀薄，竟看不清它的头颅。
仰着脖颈，望了一会白色的雕像，古云飞似乎想起了什么，心中没来由的生起一丝亲切，可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疑惑的探出一只手掌，朝雕像摸去。
这座轮廓模糊甚至有些抽象的雕塑，似是用白玉理石雕刻而成，质地如玉如石，触感温凉柔和，他心中没来由的一痛。
顺着颈项再次向上看去，竟再也看不清上面情况，头顶上，黑蒙蒙一片，似是一片没有星辰的夜空，又似乎，是笼罩着一团黑蒙蒙的迷雾。
心中奇怪此处的荒凉诡异，古云飞的注意力又回到手掌上，无意识的在雕像上又摩挲了几下。
“唉……”
一声悦耳却断肠的叹息，从头顶高高的远处传来，古云飞心中一惊：“上面有人？！”
他没想到此处竟还有别人，还是个女子，似乎，还是他熟悉的人，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凭借对方的一声叹息，就有了熟悉的感觉。
再次抬头，头顶上，星空显现，雕像的轮廓也终于看清晰。
“真的是一只天鹅。”
天鹅的脖颈很长很长，长得伸到很高的远处，又弯曲向地面，直插入远处的地下，让古云飞无法看到它的头颅。
而雕像弯曲的颈项顶端，坐着一个人。
确切的说，是一个女子，一个一身黑裙的女子，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泄垂下，直垂到雕像上，竟有一米多长，发质如锦如缎，柔顺光滑，微弱的星光打在其上，似是泛起了点点光泽，又似是吞噬了星光，黑的夺目耀眼。
不知不觉间，古云飞热泪盈眶，心中几分亲切，几分惆怅，几分满足，几分如愿以偿……这感觉，像是久盼的爱人重回怀抱，像是久别的挚友再次重逢，又像是……无法割舍的彼此历经千世轮回，万般磨难，终在此生，等到了再次相聚的交汇点。
他抬头望着她，茫然无措。
她背对着他，安静的仰望着星空。
……
古云飞站在雕像下面，扬着头，也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等的脖子都有些酸了，犹豫着，心想，要不要和上面的女子说话，要不要问些什么。
“你来了。”
没等古云飞开口，女子轻声地呢喃先一步响起，声音悦耳好听，却很轻，在静谧的夜里，柔和舒缓，却又清晰地传入了古云飞的耳中。
古云飞一怔，四下扫了几眼，疑惑又期待地再次望向上面女子，看着那似乎很熟悉的背影，轻咳了一声，缓缓开口问道：“上面的姑娘，你刚刚的话，可是对在下说的？你，认得在下？……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黑裙女子没有回答古云飞的问题，仍仰望着满是繁星的苍穹，半晌，一声幽幽叹息，饱含着梳理不清的哀伤与落寞。
古云飞浑身颤抖，心中酸楚翻涌，竟被这声叹息感染，胸口一阵锥心刺痛，再忍不住这莫名悲伤，喉咙中一声低沉压抑的哭腔，蓦地睁开了双眼。
……
“竟是，一场梦……”
……
“这里是？……”躺在一张木床上，古云飞望着上方简陋而破旧的棚顶，耳中传来阵阵海浪声。
吃力地抬起头颅，掀起盖在身上的薄被，瞧了瞧自己的身子，身上早没了大红喜袍，只有贴身穿着的白色內褂长裤，内褂左肋处，一道一尺多长的裂口触目惊心，透过裂口，能看到里面包扎细致的绷带，绷带上，有一片刺目的暗红。
古云飞心中一片悲凉，放下头颅，呆呆望着破旧的棚顶。
“……还不如死了算了。”
不经意间，眼角两行泪水滑落，他一愣，随即用袖口将其擦去，却又出了神，刚刚梦中的那个女子，到底是谁？
……
“阿爹！那人醒来啦！”
一个稚嫩的女童声从门口处传来，古云飞一偏头，见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娃娃，正扒着门框，轻咬嘴唇，躲在门后露出半张脸孔，怯生生地看着自己。
古云飞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见小女孩有些羞涩，遂识趣的将头转了回来，一脸平静的继续望着棚顶，脑中，又浮现出梦中黑裙女子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