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云飞微微一笑,正待要推开房门,却听里面一声悠悠话语传来:“吾儿,你,可是来晚了。”
古云飞闻言,打了个酒嗝儿,头脑仍有些迷糊,胡乱答应了一声,醉眼朦胧地将房门推开。
门开了,他却没有将脚迈进去,视线渐渐清晰,古云飞愣在了原地。
只见屋里面,一片大红喜气,自己的父亲古云正悠然坐在厅中央,在黄梨木圆桌后,端起一盏白玉酒壶,倒了一杯殷红美酒,怡然自得的品着杯中滋味,而古云的身后,是躺在喜床上的连雨轩,一头乌黑秀发遮住了俏丽脸庞,白嫩颈项不自然的弯曲向一边,娇躯之上盖着大红喜被,只留下圆润的肩头和一条藕臂裸露在外。
古云飞的酒一下子醒了,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是怎么回事?!
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固,古云飞嘴巴微张,下颚颤抖不已,木然地看着圆桌后悠然端坐的古云。
古云没有理会自己儿子的反应,自顾自地将整杯美酒喝下,从容将酒杯放在圆桌之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嘴角上翘,一声带着讥讽意味的轻笑后,短促的命令从口中发出:“动手!”
古云飞闻听此语,两眼圆睁,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后一声答应传来。
“得令!”
“噗嗤!”
“啊!”
随着这声答应,柔儿纤弱的身子中刀倒地,只发出一声不甘的悲鸣,随后就没了气息。
古云飞知道,后面来人是长刀帮少帮主长孙德昭,呼呼骤起的风声,不是风,是长孙德昭长刀撕扯空气的声音。
森寒锋刃呼啸着,向自己后背袭来,古云飞瞳孔骤缩,脊背寒毛倒竖,却奈何自身武功浅薄,酒气翻涌,早已反应不及,只剩闭目等死。
就在这求生欲望无比强烈却要无奈认命之时,“叮!”背后一下金属交击的声音,紧接着,变成了“叮叮当当”密集繁杂的打斗声。
古云飞回头一瞧,竟是自己的母亲上官知晴赶到,手中舞动着一双轻灵短剑,抵住了长孙德昭翻飞的长刀。
长孙德昭不愧为长刀帮少帮主,平日里,虽不时传出些欺民霸女的恶闻,可身上功夫却是实打实的,竟在上官知晴的一双短剑下有攻有守,长刀舞的虎虎生风,狂龙刀法竟似要臻于大成。
一个行迹卑劣的少帮主,却能轻而易举要了自己这个品行兼优的少堡主性命,自己还要靠着母亲的双剑活命,一时间,古云飞心中百味陈杂。
“还不快走?!”上官知晴娇声低喝,唤醒了仍浑噩出神的古云飞。
听到自己母亲娇喝,古云飞转头望向古云,正瞧见古云脸带一丝冷笑从桌后站起,翻手将酒杯朝自己掷来。
酒杯夹带着强劲的内力,生出刺耳的尖鸣之音,眼看就要击在古云飞身上,却被斜地里射出的一道金光击碎。
“嘣”的一声,一根金簪钉在了一旁门柱上。
“还不快走?!走!!”上官知晴分心掷出发簪,虽救下了自己儿子,却也被武功不逊自己多少的长孙德昭瞅准时机,劈中了右肩,鲜血一刹那染红了上官知晴右半边身子。
看到母亲身上鲜红一片,古云飞完全清醒过来。
自己的父亲,在自己的婚礼上,竟真是要杀了自己。
古云飞才想迈步去帮母亲,却听上官知晴口中又娇喝一声:“快走!还不走?!”
古云飞止住前迈的脚,转头飞快地扫了一眼屋内,却见古云脸带微笑,眼神冰冷,一拍梨木桌,飞身急速射来,古云飞又深深瞧了一眼母亲,返身朝外逃去。
不多时,就听身后一声短促的女子闷哼声,随后,金属交击之音消失不见。
古云飞知道,自己的母亲败了,古云和长孙德昭很快就会追来,发狠一咬牙,想让身法再快上几分,可心头却涌起一丝无力感,凭他的三脚猫功夫,眼下的速度便已是极致了。
“想要逃出生天是不可能了,何况,母亲……还有,雨轩……”心中想着,古云飞方向一变,朝着书房飞奔而去。
……
书房里,一切如旧,宁静的空气中,散布着淡淡书墨清香,那幅和连雨轩合作的水墨画,还静静挂在墙上。
画中,是一株相思树,两根树干紧紧依靠,如同一体,蓬勃的树冠枝繁叶茂,是古云飞和连雨轩一笔一墨合作渲染而成。
右上角空白处,是昨晚连雨轩走后,古云飞后加上去的那句“百年血染江湖,不若与卿相惜白首”。
古云飞看着这行字,心神一阵恍惚,回想刚刚喜房中的一幕,心如死灰,脸上一丝苦笑,将画轴从墙上取下,卷起放入怀中。
“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吧。”
心中想着,他便站到了窗前,有些茫然地望着漆黑的夜色,窗外百丈之下,是跌宕汹涌的海浪在咆哮,一个个浪头狰狞的啃咬着水中礁石,如同择人而噬的饥饿猛兽。
古云飞不明白,原本的幸福美满,怎么就成了眼下的这个样子。
“吾儿,你是要跳下去么?”
身后传来一声幽幽话语,不知何时,古云和长孙德昭已到了书房门口。
古云飞回头看去,见古云脸带微笑,正伸手接过长孙德昭的长刀,不由惨然一笑。
“雨轩,生,我们长相厮守,死,我与你黄泉路上作伴!”
心中想着,古云飞一纵身,决然跃出窗外,投入崖外漆黑的夜色中。
“嗖!”
古云飞闻声回头,只见一道寒光似流星赶月般,直直向自己袭来,古云飞心中恼怒,自己都已心生死志,古云却还要补上这一刀。
心头火起,反而激起了古云飞的反抗本能,勉强扭转了一下身子,长刀从其左侧腋下飞穿而过,一股钻心彻骨的剧痛在周身蔓延开来,古云飞再无法动弹,如木偶一般,翻滚着坠入了百丈悬崖之下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