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嘛,这可能很好笑,但是请恕我现在笑不出来。”
在听了月雨因为止不住笑声而断断续续讲述出来的前因后果之后,令她失望的的是,这个半神并没有露出笑容。
“你快给我别再笑了啦!”
殷殷愤怒的双拳重重地锤着月雨的后背,但仅凭她的力气似乎给月雨做按摩,她都还觉得有点痒。一边的半神看着二人打闹,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而后开始了自我介绍。
“欢迎来到我的家乡,三位。初次见面,我叫羽出垠,现在所处的这颗星球是特蓝第二行星,此地是衔烛市,是我们目前的据点。”
“三位?”
月雨确定自己的翻译器没有故障,她转过头疑惑地看着殷殷。
“是的,你没听错,他也是一眼就看穿了我的真身。他的眼睛似乎可以破开虚妄,直指本质。”
就在此时,月雨像是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呼唤自己,它直接在自己心里响起的,而且还很耳熟……她眉头一跳,立刻想到了是谁。
“我的天,叫你老半天,终于应声了。”
没错,呼唤月雨的,正是那个借住在自己体内,自称是她母星的意识体的雪。
“真是对不起,不过……怎么了?”
“有点不妙啊!我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不详气息……这可能是个即将被毁灭的文明!”
“正如她所说的,这片星空正遭受灭顶之灾,就连曾经受这里的人们崇拜的神明,都已经放弃了这片星空。而我,也已经同它们斗了好几年了。”
羽出垠突然发话,给月雨吓了一大跳,他居然能听到雪和自己的交谈!雪没了回声,月雨冷静下来,结合雪和羽出垠的话,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她脑海里。自己或许又遇到了那个曾经毁灭自己故乡的灾难!
“阿羽!阿羽!是你回来了吗?”
就在此时,有一声急促的呼喊传来,三人循声望去,看到从门口又走进了一个人。来人是一位女子,她显然是羽出垠的同伴,不过不同于羽出垠的麦黄肤色,她是一身浅紫色还透着惨白的皮肤。女子面带倦意,形体消瘦,一头没有时间打理的长发被随意地扎成辫子,她穿着一身同羽出垠一样款式的陈旧装束,上面布满了干枯的血迹和新旧的污渍。
“阿垠,这个!请问……这两位是?”
女子见到羽出垠,冰冷而疲倦的脸上出现一丝喜色,三步并两步来到他的面前把一块物件塞入他的手中。之后,女子才注意到了边上神情各异的月雨和殷殷。
“容我介绍,这位是我爱人,棘鱼。小鱼,这位稍小的叫殷殷,这位长翅膀是月雨……她们是途径这里的旅人。”
“你们好……先不说这个了!阿羽!它们又有动作了!”
见着棘鱼焦急的神色,羽出垠知晓了事态严重,就低头看向了手里那个银白色的长方块,而后用大拇指轻轻触碰了一下。
月雨和殷殷面面向觎,正当月雨举起手要打招呼时,却见到羽出垠猛然地抬起头。只见到他的双眼迸发着灼热的光芒,暴起青筋的手掌紧握着长方块,颚下的喉结随着急促的呼吸不停的上下跳动,甚至连这片空气都顺着他的心跳在剧烈的震动!此时的羽出垠仿佛是一个压抑着愤怒的巨人!
“知道了。”
良久,才有了一个低沉的回应。到底还是压制下了愤怒,羽出垠伸出大手温柔地抚摸着棘鱼的头。
“二位,不好意思,事态紧急,就先告辞了。小鱼,麻烦你带领她们去住所。”
留下这句话后,只见诺大的一个羽出垠在转眼之间就不见了踪迹,只留下了二脸懵比的月雨和殷殷,还有一个双手叠放在身前满是担忧神色的棘鱼。
“哇!好快的速度!不愧是半神!”
当殷殷说到“半神”这个词,月雨察觉到棘鱼的神色明显的有变化,这至少说明她的认知中有“半神”这个概念,而且也应该知道自己的丈夫正是一个半神。不过,这个神情转瞬即逝,再次面对二人时,棘鱼已经换上了一个平静的表情。
“两位,请这边走。”
见到棘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月雨和殷殷对视了一眼,决定先顺着这对夫妻的意思。在路过门口的时候,月雨心疼地蹲下身去,轻轻地抚摸着躺在地上的舱门。
“我可怜的‘月亮雨’……明明才刚刚修好的,现在却又……”
“对不起,我为丈夫的莽撞道歉,并承诺一定会修好它。”
人家都这么说了,月雨也只好先依着他们的意思了。出了飞船,首先进入月雨眼眶的,是一片龟裂的大地,还有被重云笼罩不见阳光的阴暗天空。下来地上,四处张望,见到在“月亮雨”的周围还停泊着大量形态各异的飞船,显然这里是一处停靠飞船用的泊场,只不过停靠到尽是废弃的飞船,二人一眼看去却见不到一艘可以用的飞船。还有,二人发现,这么一片诺大的泊场,居然见不到一个人影!向前眺望,机场的不远方是高大繁茂的建筑丛林,但走进了之后,月雨感受到的却是死一般的寂静,放眼望去,高楼大厦却尽是断壁残垣,裂开的路面已经被磨去了棱角。
“哈……呼……好冷……”
本就被浓云隔绝的阳光被高楼再度阻拦,寒冷而昏暗的城市之中别说时动物,甚至都见不到一株健康的植物,更多的是穿梭在楼宇残骸之间的冷风呼号。
“如你们所见,这座城市几乎是座空城,这片星系的所有城市都是这样……应该是比这儿更糟糕,毕竟这里还有少数的居民。然后,你们随便挑选一座喜欢的房子住进去就可以了……当然,前提是那栋房子还没有人住。”
“可以请问一下,那为什么不把我们带到你们的聚集地?”
现在这里很明显发生了重大的灾害,既然棘鱼说还有人幸存,那么他们一定会聚集在一起,而她却把自己和殷殷带到了这种荒凉的地方……想到这里,月雨还是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三人停下了脚步。
“这个问题阿羽会回答你们,不过,我现在到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你们!”
棘鱼猛然转身看向二人,疲倦的双眼迸发出寒光,让此地的气温骤降。她该说是个冰霜美人,虽然久被尘蒙封锁,却未失去她高傲和冷艳的气质,现在正是寒芒外露的时候。
“关于半神,你们还知道什么?”
不同于棘鱼之前的平和语气,这一句话中满是杀气!月雨浑身打颤,忽然间只觉得一阵窒息,周围的气温似乎在瞬间降到冰点。出于危险本能,月雨张开翅膀,双手伸出了利爪,半蹲下身体一个剑拔弩张的架势。但是棘鱼见到月雨的反应却显得有些疑惑,不过也就是一会儿,她明白了问题所在,闭上眼睛做了一次深呼吸。
“对不起,老毛病了,我在激动的时候就会这样子,见谅。转回到原来的话题,嗯……这次我问的更直接一点,一个半神在独处的时候轻声数数,而且单位是时间……就比如一年两年三月四月这样子数,但一察觉到有人接近就假装不知,还说我听错了……这是为什么?”
杀气消失了,周围的气温也稍稍回升,月雨收回翅膀和爪子,转过头和殷殷四目相对。月雨头托着下巴陷入思考,突然间她眼皮一跳像是想到了什么。
“在数时间……又不想让人知道……时间……对了!我记得殷殷你说过,半神肩头会有一团火,这个现象是他们为了获取超越极限的力量而燃烧了自己的生命所造成的。”
“是的,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看,我们在描述生命长短的时候,一般会用时间来作为它的单位。比如我能活多少年,它又活了多少年。”
“然后呢?”
“你看,半神燃烧生命,别人也许不知道,但他自己却有可能注意到自己的生命在加速流逝,甚至能知道自己还剩多久……也不是没有可能。当然!这只是猜想……”
月雨一边说出一边偷偷地窥察着棘鱼的神色,很显然,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因为月雨察觉到了气温的变化,但是真正令人吃惊的是,这一次,这位冰霜美人的神情有了可见的剧烈变化,这座冰雕激动地喘着大气,说不出来是愤怒或是悲伤。
“燃烧生命?这种事可没有说过……不对!他自己一定是知道的,只不过没有说出来,甚至对我也隐瞒了……这种事……为什么?”
可惜,对于这个问题,月雨没有一点头绪,不过她都知道,现在最好不要打扰棘鱼。耳畔能听到冷风呼号,三人沉默许久,棘鱼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只不过她的眼角淌下了两行泪水,似一座融化的冰雕。
“我知道了,因为你是战无不胜的人王,是所有幸存者的太阳,只要有你在,我们就还有与它们对抗的勇气……可是,你毕竟还是人类,总有一天会死去……只不过,你转移了我们的注意,叫我们只是努力地活下去,所以大家都没曾想过想那个问题……当你逝去,我们又该如何?”
“人……王?”
月雨咬住这个词眼细细品味,看来,那个羽出垠对于这里的幸存者而言有着非凡的意义,应该是他们的领导人,甚至还是他们精神寄托。又过了一段时间,棘鱼的情绪终于完全平复。
“抱歉,失态了。照你们的说法,阿羽是在计算自己还有多少时日……”
“这还只是个猜想啦,或许……他还有什么其他考虑,也说不定。”
“不,如果以这个猜想为前提,我或许可以理解阿羽为何要掩人耳目,把你们带到这里。”
“唉?”
“这颗星球的幸存者,准确的说,是灾难之初大逃亡的时候,由于没有船票而被刷下来的人,还有少量决意与它们死战到底的人,由这两类人组合成的一个集体。”
“这样子吗。”
由于同样是这个未知灾害的受害者,月雨心里难免有了些许感触。当年,自己可以走上方舟去逃亡,可是那些留下的人又当如何?他们是不是也有一个属于他们的“人王”呢?
“那么照你说的,他找我们来是要做什么呢?”
“如果没有阿羽,我们将会溃不成军,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被剿灭。所以,阿羽是想请你们,在他自己走了以后,带着剩下的人们逃离这里。”
“但是他又没有把我们直接带到你们的根据地……照你所说,是怕说出来以后民心大乱?”
棘鱼再次抬起了脚步,不过是穿过二人,朝着来时的方向又走了回去。
“没错,不过个中复杂,我们在路上讲。”
“你要我们要去哪里?”
“我们的根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