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谈神界?哪来圣景?入目处,却是九宵碧空之间,抬眼望,亦是万里无云睛天。
原来自己依旧身处苍茫世界,灰鸢心中一凛,嘴角一撇,不禁自嘲似的哂然一笑。真是求仙心切,望道意盛啊!可笑可叹啊!
撇开内心的自嘲,灰鸢心中再次狂喜不亦。呆呆俯视着脚下,瑞芒澹澹的晶莹玉阶,怔怔仰察头顶,乳白毫光大放的拱圆雄浑仙门,飞升盛况,一一展现眼前,当真震撼人心,动荡魂魄。
如螺旋般,从九天尽头,延伸盘旋而下的道道仙门玉阶,一派祥光缭绕,毫芒奂彩,当真气概万千,声势浩大,令人叹为观止!
更有一道道苍老古朴的洪荒气息,透出丝丝雄浑威仪,穿越时间的阻挡,割开空间的转化,从开天劈地的远古混沌年代,清晰无比的从仙门玉阶之上,渗透而出,对着正欲登天而上的灰鸢,迎面扑来。
如此苍老的混沌气息,莫名的勾动了灰鸢魂魄之中,最为原始,最为淳朴的一根琴心弦。仿佛初为胎体,孕育在母体之内的那丝原点状态,无垢亦无净,无瑕亦疵,混兮其若浊,沌兮其若清。
在这丝玄妙的状态之下,在这股洪荒气自息熏陶之中,灰鸢赫然发现,体内正在进行着丝丝缕缕神奇无比的微妙变化。
而此刻的灰鸢在那丝最原始,最本源的心弦,撩拨之下,整个人完全进入了一种心神合一,忘却一切,与大自然,与渺渺天道,融而为一的奇玄状态。我即天地,天地即我,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并生。
从头顶的登仙玉门四周,喷吐出一道道肉眼可见的乳白仙灵之气,在灰鸢惊奇不异的目光之下,以神识完全可以感知得到,纯净庞大的威压之中,化为一团团仙雾神云,整个将灰鸢囊括其中,不时的浸润着化身天地的灰鸢心神和肉体。
灰鸢的凡胎肉体,在如此精纯的仙灵之气煅炼之中,不断被强化被淬烧。每一点,每一滴的仙灵之气,正在忙碌不停的来回浸润,融入到灰鸢的肉胎凡体之内。
经皮肤,历肌肉,入血脉,侵骨髓,透内腹,仙灵之气所浸之处,总有一丝丝肉眼难以看到的细小黑线,被侵逼而出。
这些微不可查的细小黑线,在与肉体分离而出之后,又万般不愿的在体内,血肉脉胳的空息间,拼命挤身进出,快速来回游荡,不停的寻觅着,可容身的立锥之地。一幅打死也不愿,被仙灵之力迫出体外,死打烂缠的无赖模样。
而在渡临最后一重天劫之时,储藏在灰鸢神识之海内,汪洋般雄浑厚实的修行灵力,几被灰鸢调用一净,已所剩无几。就这为数不多的作行灵力,也被丝丝缕缕,源源不绝钻入神识海洋的乳白仙灵之力,一一追截围堵起来,聚于一处,最后被仙灵之力,统统赶出识海。
一点一滴的仙灵之力,不断的汇聚起来,融为一团,并开始扎根屯驻于灰鸢识海之内。仿如屯兵扎营,攻城掠地般,仙灵之力,方将识海之内,某片区域的残余灵力,赶出识海。便留下部分仙灵之力停留驻守兵营之处,剩余仙灵之力,则以营地为中心,化为数股,四散而开,对周遭的神识地域,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
不久之后,化为数股,展开地毛式搜索的仙灵之力,便已有所缴获,如同肉体之内仙灵之力展开的不见硝烟的战争一般。一丝丝,一缕缕,微不可查的细小黑线,深藏于灰鸢神识之海内的幽秘之地,在仙灵之力严密的扫荡之下,踪迹全部暴露而出。并开始向附近未被仙灵之力占领的区域,拼命窜射而去,另觅全新的藏身之地。
灰鸢体内的仙灵之力与细小黑线间的战斗,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一场场微不可查,精彩无比的微型战斗,正在灰鸢体为方兴未艾。
早前哼哼蠢动的死寂玄卵,也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的召唤,默默无闻间,忽的从神识之海的空地上,弹射而起,向灰鸢体神识之海上方,凭空突然打开的一个,婴孩巴掌大小的空洞,飞身而去。
身影飞射之际,仿似一块干巴枯皱的皮囊般,圆围数丈之庞的玄卵,亦是体形变幻不定,每飞尽一寸,体形便缩小几分。
几个呼吸之间,死气沉沉的玄卵,亦是化为一个鸡蛋大小的黑球,从亮光大放,婴孩巴掌般大小的空洞之内,激射而出。
黑影闪动,但见一个鸡蛋大小的黑球,忽的从一脸安详,表情泰然的灰鸢头顶飞出。定睛一看,却是不知何时,灰鸢的天门早已大开。黑球过处,大开的天门,业已紧紧闭合!
黑球飞离灰鸢头顶三尺开外,便定住身形,不再晃动。尔后犹如吹气般,开始不断增大,最后涨至头颅般大不,方才止住涨势。
一团乳白仙雾,向着涨势骤停,头颅般大小的灰黑玄卵当头罩去。玄卵似有感应一般,又发出先前的哼哼微吟,滴溜溜的传动起来。
仿佛生出了无穷的吸力,更多的乳白仙雾,从高耸雄健的古朴玉石仙门之上,不断溢出,被吸扯着,滚涌向堪堪现出身形,模样灰黑皱巴的玄卵汇聚而去!
黑黢黢,皱不了唧,并不十分惹人注目的神秘玄卵,此刻却如长鲸吸水般,大口大口吞噬着不断滚涌而来的浓郁仙灵之力。
古朴苍茫的高大玉石仙门,更是在神秘玄卵,大量吞噬仙灵之力,坚不可摧的伟岸身姿,仿佛也不堪重压般,出现涣散之象。
几息过后,挺拔玉立的古朴登仙玉门,忽的一闪,连同长条玉阶,一同凭空消散,踪影全无。空留身体悬空,神态安详,体态完全放松,四肢舒展,被包围在一团,乳白仙雾之中的灰鸢,对身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几如徜徉在一片温柔港弯中,正自欢畅游动的一尾,无忧无虑的小鱼。
然而被乳白仙雾,包裹的如同一个粽子模样的灰鸢,突然心中所感一般,当下左脚向前方虚空,轻轻迈出,一幅凌空漫步,自在闲散气派。
灰鸢左脚方一迈出,灰鸢整个身影,连同头顶三尺开外,正自滴溜溜转动不休的硕大灰黑玄卵,一起凭空消失。再显身时,灰鸢已是稳稳踏在了,第二个登仙玉阶之上,整个姿态一如先前,四肢舒展,神轻体安的站立在,仙雾缭绕的第二道仙门之下。
灰鸢刚一踏足,顶立在第二道登仙玉门之中,一股气息苍茫,意境洪荒的远古混沌之风,四面涌扑而来。灰鸢心中一动,对这种玄妙的感觉,业已驾轻就熟,身心更是完全放松,全心全意的融入到这种,空灵玄明的微妙感受之中。
想必这就是所谓的煅造仙体,粹炼仙婴,去除污垢,荡涤凡胎肉身的一个升华过程吧,灰鸢心中如是想到。肉体之下的丝丝玄妙变化,以及神海之中,精彩纷呈,犹如攻城略地般的对决,无一不清清楚的映射在灰鸢心间。
先前以为几乎气绝身亡的玄卵,此刻亦是在灰鸢头顶,咕噜噜的转动不体。灰黑的体表,在吸取了不少仙灵之力后,开始慢慢出现了一血色。玄卵的举动,更是再一次令灰鸢信心大增,眼前一亮。
为了发动仙灵胚胎血玲羽的全部功用,以期借助四位神使的庞大仙灵精华,生生搅毁漫天滔滔黑雷。灰鸢不得不让未成形的玄卵,再次遭到重创,吸取其内仅有的几缕本命仙灵精血,从而彻底激活并不完整的血玲羽。使之化为擎天巨型剑胚,硬是强憾漫天黑雷,最后侥幸击散天雷,得以登临仙门。
然而灰鸢此举,几乎是饮鸠止渴,对玄卵的伤害,以至无以复加的地步,更可说是取亡之道。先前弑仙一战中,刚刚孕育而出的玄卵,便已碎裂过一次,几乎是在万般艰难,百事俱备的情况,才得以勉强修复如初。
而像此次,直接抽干玄卵内的全部仙灵精血,相当于断绝了尚在孕育之中,不成形仙婴的全部给养。几乎等于当场给仙婴,判定了死刑。仙婴灭绝,更是等于,白白断送了登仙大道的一切机缘,从此便于仙道,形同陌路,再无相遇相望之期。
可是当时形势危机,性命业已难保的情况下,畅谈多么美好,多么神奇,多么向往的仙途大道,对灰鸢来说,又有何用?
一切美好的期望,也是建立在性命保全的前提下,才可创造条件去接近,去实现。在性命与仙道,同等重要的前提下,灰鸢更是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这是从多少次摸爬滚打,出生入死的血海中,得到的活命真理。
幸而灰鸢的这次狠心的决断,再次挽救了他的性命。苍天有眼,使得气绝身亡的玄卵,再次苏醒,活转过来。怜他灰鸢尤甚,待他灰鸢如此厚爱,才令他的渺渺仙道,再次坦荡而现,平铺脚下。
可是灰鸢并不知道,这次挽救玄卵,再造仙婴的首要功臣,不在苍天,而恰恰正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