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微微亮时,攸桐便睁开了眼睛,而归鸿却才睡去不久。
刚想起来伸个懒腰,攸桐却发现归鸿的手正轻轻抓着她的手,一时笑从中来,屈起两根指头,不停挠他手心。
“大早上的别闹。”归鸿丢开了攸桐的手,他昨晚想了很多东西,这会儿正困着。
但攸桐却存了心要使坏,一会儿挠手心,一会儿用头发搔眼睛鼻子,玩得不亦乐乎,归鸿是真的很困,但是又不好说自己昨晚有些失眠了,免叫她多心,也就随她闹去。
“攸桐姑娘,起来了吗?有人找你。”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攸桐打住了玩闹的心思,一边答应着一边起床收拾,“大早上的,谁找我啊?”
“不认识,一个男的。”外面丫鬟回答到,同时又听到外面管家的声音道:“都成亲了还不改口,你该叫夫人了。”这话是对小丫鬟说的,被攸桐略过去了。
匆匆忙忙洗漱出来,攸桐素净着一张脸,头发也只是随便打理了几下,看起来素极了。
“人呢,哪儿啊?”攸桐刚一出门,就呆住了。
那个人站在她对面,就像从天而降一般,这身形,这样貌,她不会忘记的。
“夫人您怎么了?”
“没——”攸桐这才反应过来,摆摆手,缓步走到了对面。
那人开口道:“要不是有人跟我说啊,我这个当师兄的都还不知道你嫁人了。”
“你还知道你是我师兄啊?”攸桐以前偶尔想起苌楚来,会恨不得骂死他,但是正当见面了,却很多话都懒得说了,“我只当你从来都不认我了。”
“好啦,我的好妹妹,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嘛。”
“你到底有什么事?”这会子,要攸桐信他纯粹为来看她,她是不信的,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好心?转而一想,这话也有点过了,总归,攸桐对现在的苌楚,多存了几分心眼。
“好多久没见,上来就问什么事儿,真是的,走,陪我去外面走走。”苌楚拉起攸桐就往外面走,从而院里人都传开了,新婚第二天一早,有个陌生男子拉着新娘子就往外走,这叫什么什么事儿?
朝露待日晞,水气和雾气萦绕在四周,直到走到了半山,苌楚才停下,一路上,他也随口问了几句关于攸桐最近的生活,其实他什么都知道,根本不用多此一问,但是来看到真人了,还是又没忍住问了几句。
“我挺好的,见你也挺好的,我就放心了。”攸桐本不想多说什么,却还是陪他走了这一路,此刻便要回去了,苌楚又叫住了她,“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
“别的?你想听什么?是我就要死了,还是师父的仇也没报,还是你瞒着我的那些事?”攸桐说得声儿越来越大,心情不平静到了极点。
苌楚沉默了半天说:“你不会死的。”
“你是天王老子还是阎王爷?我死不死的,你还能决定了?”攸桐觉得很好笑,深呼吸了两下,又让自己平静下来,用一种很温和的声音说道:“楚楚,既然你还晓得来看看我,那咱们十多年的情分也不算是完全没了,你那些事儿,我如今也不想过问了,倘若日后你能找到杀了师父的仇人,我便算死了瞑目了。”
每个字每句话都戳在了苌楚胸口,扎得他又是好一阵沉默。
太阳出来了,初晨的阳光洒在二人身上,本来冰冷的气氛也缓和了许多,攸桐便没急着走了,就近挨着一根粗壮的树枝坐了上去,晃着两条腿,苌楚就站在他旁边,也靠着树枝。
微微低头的攸桐,瞥到苌楚垂下的手,连忙拉了过来,苌楚的手长得还算好看,但是攸桐从小就知道,这手摸起来手感却不像看起来那么好,尤其是手心,伤口、薄茧是成片成片的。
如今看来,手心摸起来更粗糙了。
“看来你过得也不是特别好啊。”攸桐幽幽地说了句,苌楚却是一笑,“行走江湖的,哪有不受伤的。”
“听说你其实很早就见过逸辰安和空碧了。”攸桐也没问你当初为何不告诉我,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也不想过分追究为什么。
苌楚颔首,“嗯。”
“那你可从流离佩里看到过我们下次见面会在哪里?”
“看不到,玉佩没那么强大。”苌楚说的是实话,之所以那会儿他会知道还会和逸辰安见面,完全是因为流离佩开启之后的余波,就好像海边的浪潮,一浪过去还会有小的波浪,那些小的波浪就会引起世间的一些奇异现象,有时可能是所谓的“预知未来”,有时也可能是毁灭过去。
“真的?”攸桐并不是很相信。
“真的,玉佩只能带人回到过去,还有就是关系枫素家族的诅咒。”
那一刻,攸桐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了,想说如果我们都回到过去多好,但还是把话吞回了肚子,过去纵然很好,但是过去也会过去的,就算没有自己,苌楚还是会离开西域,一切看起来简单,实际上根本很难改变。
“那你能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吗?”攸桐说完就几乎猜到结果了,因为苌楚是不会告诉他的,果然,苌楚并没有说话。
攸桐你不说也罢,那换个问题,“那些人真的都是你杀的?”
“大部分是。”这回,苌楚倒回答得很干脆,随后又补充道:“不过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以后慢慢告诉你吧。”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了。”攸桐想起初入中原时,在客栈碰上的那个自杀之人,她头一回碰上死人,紧张得很,苌楚却很淡定,甚至在哪儿抛尸都很清楚,或许,她那会儿就应该想到,他远没有自己想得那样简单。
只是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习惯了,依赖了,很多事也就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