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终于舍得来看我了?”小野的话里透着一丝不愉快。
少年已经不是当年的青涩模样,眉宇轮廓都硬朗了许多,连说话都带着复杂的情绪,攸桐知道他在怪她,却还是笑嘻嘻地说:“这是你终身大事,我怎么能不来呢?”
“你若早些来多好。”
“不晚,现在也不晚,来,给姐姐讲讲,那姑娘怎么样?你们怎么认识的?”她觉得自己没有哪个时候比现在更像个姐姐,以前逸辰安就说过她待人处事没有分寸,也不知道界限,无意间扰了人的心神都不知。
小野深深地望着攸桐,一点没意识到攸桐的模样未改,也许在他的心里,攸桐就该永远是那个言笑晏晏的样子,她是不会老去的,即使沧海都化作桑田,她还是初见时的样子。
攸桐望着小野的眼睛,心道,这孩子果然是长大了,眼神都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忽然的,小野猛地将攸桐抱入怀中,他想把自己忍了好久的思念和牵挂都在此刻发泄出来。“你知道这些年,我多想你吗?你怎么狠心……狠心……”
这刻,攸桐却笑不出来了,像块木头任由小野抱着。“小野……”
这个名字也是多少年没有人叫了,狐谷的人都叫他瓦舍尔。“你叫我什么?再叫一次。”
“小野。”
“再叫一次。”
“小野。”
以为听着这个温和的声音,就能回到年少时,可是时光已遍布伤疤。有种巨大的失落在心中蔓延开来,小野松开攸桐,像终于想通了什么,努力挤出了一个笑脸。“这回来,可要和逸大哥多住一段时间才行。”
说着,二人看向一旁,才知逸辰安早已不见了。“人呢?”
攸桐想也没想,顺口说:“狐谷美人多,他应该是去找美人儿了。”
“这么说你们不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你不是知道的嘛。”
“我只是刚才看你们很好的样子,以为——”以为日久生情了,小野没将话说完,顿了一会儿又道:“虽然我不怪姐姐,但你还是得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来看我的理由。”
“过去,发生了很多事。”攸桐仰头望着天上的彩云,不知从何讲起,“我和辰安也是最近几年才又相见的。”
“到底怎么了?”小野从攸桐眼里读懂了他从前没能读懂的无奈。
攸桐轻叹,觉得多说也无益,问小野要了一把刀,扬起刀就要往手上砍去,小野吓得赶紧拉住她。
她微笑说:“放开,我不是做傻事,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小野犹疑片刻,又放开了,却见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胳膊上砍了一道很深的伤,最惊异的是她仿佛都感觉不到痛一般,依旧笑着。
“看起来很吓人对吧?可是我感觉不到痛,而且过会儿,它就会恢复原状了。”攸桐将受伤的胳膊从石桌上拿起来,放下袖子,又说:“枫素族的诅咒根本没有完全解除,这就是惩罚,我不仅感觉不到痛,还尝不到味道,闻不到气味……”
“怎么会这样……”他觉得上天太残忍。
攸桐像是要安慰他,说:“可是也有好处呀,我不会老,不会死,谁也无法真正伤到我。”
好处?这真的是好处吗?小野不解,如果是好处,为什么你的眼里全是悲哀和孤寂。
“别在意,我已经习惯了。”攸桐又将袖子挽起,方才被她砍出了巨大伤疤已经愈合了一半。“不死不灭,就这样。”
小野看着那道伤疤,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怕被人当成异类,所以就一直一个人生活着,直到前些年才又回了拂茵城,但除了逸辰安,依然不敢和大家待太久,那样会露馅。”起初以为很难,但久了,她也会学着去找合适的借口逃避一些事。
“但只要和普通人在一处,有些事还是无法避免,比如明明感觉不到冷,还是要和他们一样穿得厚厚的,明明不热,还是要假装很热的样子,在脸上洒水,当作出了汗。”同样,这些事做多了也会习惯。
小野抓住攸桐的手,从刚才拥抱她时就感觉她身上的温度比寻常人低,现在握住手更觉凉意深刻。“你以前不总说我是个暖炉吗?现在,我还是想当你的暖炉。”
攸桐看着握住自己双手的手,她知道,这双手很温暖有力,无论天寒地冻,小野的手都很暖和,所以她也喜欢握他的手取暖。想到这儿,攸桐笑了,尽管她现在已完全感觉不到从手间传来的温暖。
“姐姐现在不需要暖炉了,你留给身边的人吧。”攸桐说着又反握住了小野的手,“你有一颗像太阳般温暖的心,也有一双像暖炉的手,在你身边的人都感觉很幸福。”
她寻思着这话有些煽情了,不像从前言谈,但却是出自真心。
“我本只希望姐姐幸福……”
“你幸福我就幸福。”对于攸桐来说,早就失去了拥有幸福的资格,所以也不会期盼。
二人沉默相对,更多的话亦无需多说,狐谷天边的云彩正氤氲着日光的余热,将这片世外桃源拥在怀中。
攸桐觉得和小野在这儿谈了太久的话,便催他回去,说新娘子还在等着,小野听她的话回去了,临走还是强调说希望她能躲待几日。
看着小野远去的高大身影,攸桐有种自己老了的错觉,其实她本该和其他同龄人一样的,看着少年长大,等着自己老去,而少年终有一天也会老去,老去的人也终有一天不遇。
“互诉衷肠的感觉怎么样?”逸辰安很适当地又出现了,攸桐瞥了他一眼,反问:“勾三搭四的感觉怎么样?”
“夫人呐,我对你是忠贞不二,至死不渝的,你若总要这样冤枉我,那我只好——真的这样做了。”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