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by抛出这个信息像炸弹把我和晓铮同时炸懵了。我木然的站着，连Coby拉我手都没感觉到。看我站着不动Coby悻悻地收回手，转身走出卡座，离开时不忘扔下一句：“真没见过世面。”
听到肖思域的名字一瞬间我眼前浮现出一具丰满的身材。这个名字带给我的震撼一半来自于她和璐璐之间的恩怨，另一半是我得知公司内幕后的惊讶。Neda是那么的干练、果敢、独立又赋有魅力，要说创立及管理好一个公司，她根本就是手到擒来，可在Coby嘴里她却成了一个毫无头脑的传话筒。这感觉就像魔术揭秘的那一刻，所有的期待化作原来不过如此的叹息，还夹杂着懊恼，我需要时间接受。
另一方面，我完全无法把专横跋扈的肖思域和以“满足客户的一切需求”作为公司准则的NX联系到一起，乙方就是伺候人的，如果公司真是在她名下，璐璐当初绝不可能介绍我来这，说明璐璐根本就不知道内情，但作为中间人的袁明，我不信他不知道NX的主人是谁，这是不是说明他一直和肖思域有联系？先和璐璐分手与肖思域在一起跟璐璐纠缠不清，再和肖思域分手与璐璐复合跟肖思域藕断丝连，我在大脑中狠揍了这个男人一顿，真TM渣出了新境界。
但不管从哪个角度分析，袁明和肖思域这一切都是瞒着璐璐进行的。
忽然我想，如果璐璐知道真相会怎样做？会不会和袁明分手？
我心中忽然涌起一股疼，不是想帮璐璐卸掉负重的心疼，而是一种龟裂般的疼，包裹着小豆子的豆荚，先开了一个小洞，然后小洞张成一个小口，直到嫩青色的小豆子啪嗒蹦了出来。但这种疼又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包裹着，这种情绪时而出现，时而隐藏，出现时拉着另一个名叫羞愧的伙伴，一旦隐藏就真的消失不见。这种情绪，或者是，暗爽？
我懵圈地问晓铮：“现在怎么办？”
我纠结于要不要把真相告诉璐璐，如果说了，可能会毁掉她和袁明的未来，可要是不说，我又心有不忍，分明藏着一个秘密却不告知当局者。说得自私些，我的工作和生活才刚步入正轨，我也很喜欢这份工作，实在不愿意在一切开始变好时再亲手毁掉，哪怕是被迫。
晓铮仰头吞下一杯Tequila，没有兑水和冰块以及其他任何东西的Tequila在晓铮的身体里发生了一场小小的爆炸，他不胜酒力，额头马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幽暗中晓铮开口道：“不用告诉她，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很惊讶，第一次在对璐璐的问题上，我们的观点一致。不过我很快知道了这个答案背后的理由。
“当初是袁明带我进的公司，我发誓不能给他丢脸，也要为自己争口气，所以我拼命工作，凭自己努力坐到创意副总监的位置，就是不想让别人觉得我靠了谁。说实话我不喜欢言璐，她太物质了，配不上袁明，她和袁明在一起就是为了钱。”
我仔细听着。
晓铮继续道：“其实袁明公司里相当一部分的业务都是肖思域介绍来的，别看袁明在公司占股不多，但他手里的项目养活了大半个的公司的人，所以我们公司很多事情基本是他说了算，他在公司很照顾我，其他人正是知道我俩这层关系所以都挺给我面子，但越是这样，我越要更加拼命，积攒真正属于自己的实力和人脉。”
我对晓铮突然的内心独白感到诧异，但渐渐我听出了话外音，打断晓铮：“所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袁明和肖思域一直有联系？”
我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质问晓铮。
晓铮抽出一张餐巾纸，擦掉额头上的汗珠，不出声，我们陷入短暂的沉默。
“我的每一笔奖金，几乎都是从袁明肖思域的项目里挣来的。要不是袁明，我现在挣不了这么多，我知道你和言璐无话不谈，所以我更不能告诉你他和肖思域的事。”
我像是被谁打了一拳还不能还手，那口气憋在心里发不出去，又愤又闷。桌上的无数酒杯绕成环形，反射出囫囵而暧昧的反光，我随手撂起一杯仰头吞下，酒精略过口腔划破喉咙直达肠胃，骤然一阵烧心，我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就当是言璐为傍大款付出的代价吧，当个教训也好。但你们公司的老板是肖思域，这事我不知道。”
我无比郁闷地问道：“你认为袁明是大款？”
晓铮没料到我突然抛出这个问题，他楞了一下，“至少，比我大吧。”
AfterParty在午夜结束。北京是一个没有夜生活的城市，当每天晚上昌平区的白领加班回家洗好澡打开电脑开始追剧，或因为睡不着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刷朋友圈时，距离20多公里外的三里屯和工体酒吧街才刚刚莺歌燕舞。
我起身走出卡座，见惯场面的媒体领到礼物和车马费都早早走了，坚持到Party结束的大多是受邀来玩的小艺人、模特和一些当季网红，也有一些不请自来的时尚圈PartyAnimals。这群Animals就像为Party而生，这种场合我经历过几次，不管谁的品牌谁的Party，都是这一群熟脸。迷幻氤氲的灯光、激荡炽热的音乐，妆容冶艳的男女，驻场的外国DJ用手指为舞池里的男女擦出了性感……可这些都激不起我的热情，我始终无法融入当下的情境，可能相对于PartyAnimals来说，我更适合做个安静的文艺青年，但与师出正宗的文艺青年比起来，我又缺了那么一股叽歪的矫情劲儿，我人生中关心的事情都充满了朴实的烟火气息，工作充实、三餐有落、吃饱穿暖，除了生存下去，我不清楚有什么目标是需要急于去实现的。
留守的工作人员们开始三三两两地收拾场地，整理被动物们蹂躏和糟蹋过的残羹剩食，如果运气好，经常能在卫生间和沙发夹缝捡到当季的新款皮包或者手机，当然我们不会私吞，隔天皮包和手机的主人会来取回失物，并对前一晚自己喝大了的事实供认不讳。
这时隔壁卡座也有了响动，我赶紧后退一步，躲到卡座连接处的屏风后面。一群人走了出来，Coby和马克走在人群最后，和一位身材丰满的女子谈笑风生。她长发披肩，皮草外套随意搭在肩上，显得很壮硕，碎步间高衩裙摆摇曳露出雪白而粗壮的大腿，边缘镶满碎钻的深V抹胸让她的好身材展露无余，虽然踩着10cm的高跟鞋，但她站姿挺拔，透出一股由内而外的娇贵与傲气。Coby不知道说了什么引得她哈哈大笑，她抬手捋了捋散落额前的头发，硕大的手镯卡在手腕处，香奈儿的双CLogo在暗夜中熠熠生辉。
他们三人似乎很久不见的老友，毫无隔阂地放肆谈笑，我很疑惑这么重要的场合真老板居然不在。后来听海莉说原本作陪肖思域的是真老板，马克和Coby负责在场内转圈陪到场来宾喝酒交际，可马克却不小心把脚崴了转不了圈，所以Neda临时调换真老板去满场飞，派Coby陪马克进肖思域的包厢休息。
可当时我并没有看到马克的脚有什么异样，他和肖思域步伐相当，说笑间快速走出酒吧，连一点摇晃都没有，难道是他对疼痛的忍耐力惊人？
璐璐来电时我和晓铮正在商量对策。
刚按下接听键，听筒就传来璐璐不耐烦的声音：“你在干嘛啊这么久才接电话？”
璐璐吵着要吃火锅，不胖体质让她根本不用计算卡路里和进食时间，换做平常我一定拒绝，可今天我答应了。
一碰面璐璐就开启吐槽模式：“你知道吗，你们那个老板简直太能说了。”
听到老板这个词，我浑身一激灵，不自然的调整了下坐姿。
璐璐没有察觉。当一个人心虚的时候，任何反应和行为都会无限放大，撒谎的人往往是承受不了内心的煎熬，或者由于记忆混乱不能自圆其说，导致谎言败露，而面对信任的人，我们更多是出于本能去信任，即使对方内心无比煎熬，或者言辞混乱，我们也会出于本能的替他补过拾遗。而我除了心虚还抱有一种隐藏真相后的愧疚，更有一丝对害怕眼前这个女孩再次受伤害的保护。
璐璐嘴不停：“不管我问什么问题，她都能扯到自己的经营理念，心路历程之类的，全都是假大空，对明年的品牌规划只字不提。最后我都没法给她找台阶，只能赶紧结束，重要内容全部答非所问，要照这笔录写稿，主编非得骂死我。”
可能真的像Coby说的，Neda只是恪守规矩的在尽一个传声筒的本分，所以才无法对明年做出清晰的商业规划，因为这是BOSS该考虑的事情，也正因为她并没有实权，在面对采访时才不断地强调自己的经营理念，以这种方法武装和加强自己的力量，或者迂回的宣誓主权表达自己的不甘心。
璐璐抱怨完毕，总结道：“我都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在管事儿。”
这个女孩的锐利的令我心惊，为了避免守不住秘密，我赶紧岔开话题。
“你和袁明怎么打算的？”
璐璐显然对这个问题毫无准备，呛了一口水反问道：“什么怎么打算？”
“对未来的规划，比如……结…婚什么的”
结婚两个字，我费了很大的劲才说出来。
“哦，暂时没有结婚的打算，再看看吧。”璐璐轻描淡写回应着。
我听见自己心里舒了一口气。听到璐璐并没有一条道走到黑的和袁明规划未来，我的情绪稍稍缓和。
我问璐璐：“你快二十六了吧？”
“靠！能不能好好聊天了，不要随意揭露女人的年龄OK！”璐璐挥着筷子向我抗议，甩出一些细小的油渍。
我双手抱头地求饶：“能不能不要这么野蛮啊你，一言不合就动武”
璐璐和袁明从大学开始就认识，算起来快8年了。
“我没有那么长远的打算，何况那件事刚结束不久，现在我们处于感情修复期，他还有待考验。”璐璐一边说，一边专心地用纸巾擦着因为甩筷子而飞溅到GUCCI皮夹上的一丁点油星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