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后,站在那片曾经的双生花海,天早已经恢复湛蓝,但在微风中,墨桐还是闻到了一种双生花和木头被烧焦混合而成的味道,他曾经在去镇长家住的那一晚偷偷回到家,那个晚上,这个味道,留在了他的鼻腔,印在了他的大脑,刻在了他的心里。
葬礼刚刚结束,在法医确定了尸骨就是他父母之后的三天,他曾偷偷的和镇长说想把葬礼安排在这片曾经的花海上,就算满目苍夷,他们也肯定能感受到来自泥土里残余的香。
“镇长叔叔,我……我父母的葬礼能在那片花海吗?”看着镇长要出门的身影,墨桐在他身后拽了拽他的衣袖,他知道他们是去商量葬礼的细节。
“小桐,你也长大了,该知道这里的规矩,你爷爷奶奶去世的时候你也在不是吗?”他能体会这孩子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他不能破例。
“我知道,但他们死的时候一定很难受,我只是想让他们在以后的日子还在这里,那样他们或许就没那么难受了。”记忆中他的妈妈每次照顾这些花的表情都很复杂,她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它们身上,那一定是爸爸喜欢的花吧。
“叔叔能明白,但你也要为镇上想一想,如果我破例,那么之后我就再也无法要求别人了,你放心,你的意思他们能感受的到。”揉了揉墨桐的脑袋,从出事到现在,这孩子还没有哭过一次,他不是真的那么坚强,他知道。
拽着衣角的手垂了下来,他想起父母的话,不要做让别人为难的事,这种谦逊卑微的教诲让他无法继续强求别人。
“你能理解就好,我保证会在不破坏规矩的情况下尽量帮到你。”
墨桐回忆起那天的对话,心里对镇长是感激的,虽然他不能让父母葬在这里,但是他发动了镇里的人,把这片花海里幸存的花朵小心的移到了父母即将长眠的地方,只是,不知道没有了母亲的照料它们能存活多久。
至今,在他记忆里最清晰的是父亲看母亲温柔的眼神和母亲看着那些花时表情时而忧愁时而开朗的脸。
他父亲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小桐,过来这里,别去打扰妈妈。”,然后带着他在这里玩耍,玩儿累了他们就一起看着母亲在花下的美丽。
而妈妈对他说的最多的就是:“来,小桐,妈妈抱。”,然后,那充满双生花的香气便环绕着他好久。
他们家从来不吵架的,实际上母亲的脾气是古怪的,他有时候无法理解,但父亲却总能化解,他牵着妈妈远离他,对着妈妈说好多好多话,然后用他温柔的手把母亲揽入怀里,微笑着又走回他身边。他总觉得这是父亲和母亲独有的爱情,是对他来说最好的画面。
只是,这些都不再有了,微风吹着墨桐的眼睛,一定是废墟的灰尘进了眼睛,泪顺着脸颊流下。
“爸爸,妈妈,你们听得到吗?你们在那边要幸福,没有我也要幸福,现在你们终于可以过二人世界了吧,只是……只是,我该怎么办呢,你们丢下的我该怎么面对这一切,我好想你们。”
肩膀微微颤抖,从刚才默默地流泪到轻生抽泣,墨桐瘦小的身躯就像一只受伤的幼兽,只能独自呜咽舔食着伤口。很多人说他是幸运的,因为在省城寄宿学校所以躲过一劫,但他们谁知道他宁愿那天他跟他们在一起,即使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
“怎么站在这里?我一直在找你,刚刚的葬礼一定坚持的很辛苦,为什么不好好休息一下?”镇长站在墨桐的身后,看着这孩子的背影,他总觉得一夜长大这种事在这个镇上很难发生,他们每个人都太安逸,不求富贵,只求安稳的生活让他们过得很知足。但是这孩子却是被迫接受,被迫长大,被迫回忆着父母之前的教诲坚强的面对。
“移过去的花还会开吗?”花期马上就到了,刚刚在葬礼上看到那几株孤单的双生花,他再也控制不住的在现场大哭起来,哭声里的想念和绝望让每个人的心都难掩悲戚,那时候的他脑子里是母亲在花海中的画面。
“会的吧,以前我们总认为你妈妈是有特别的种植方法,因为花种特殊,我曾向她提过教会我们种植双生花,但是她却说根本没有方法,换成你父亲都不行,她说那是一种她无法解释的灵魂力量,你妈妈对我们来说一直是个谜。”
“镇长叔叔,现在葬礼结束了,我还能呆在这里吗?”
“如果镇上没有领养你的怕是不能了吧,很抱歉,我家里已经有两个孩子不符合收养你的条件,不然的话……”镇长并没有说透,说实话,这种事发生在这个镇子也就意味着不详,即便是他收养怕是也过不了家里人的那一关,更何况是其他人了,他没告诉墨桐,他们正在寻找能收养他的福利机构,又或者,这件轰动媒体的案子能让关注这个案件的人给他一个安身之处吧。
“对我来说,没有了爸爸妈妈,在哪里都一样。”他接受任何安排,他记得父亲那张永远慈祥温暖的脸,他一直教育自己要宽容积极的面对任何事。
“虽然不能收养你,但无论你到哪里,答应我,要让自己快乐开心的生活下去,不要被这件事影响到你以后的人生,你是青花镇的孩子,这里曾经给你的那种生活的幸福感不要忘记。”
“嗯。”
在一片废墟上,墨桐的肩膀被一位长者用力的搂着,希望能传递给他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