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份2003年的爱情,在暗黑的森林里发酵,在阳光的照耀中消逝。
下午乡村邮电员骑着他绿色的二八自行车给我送来了一封信,一看落款BJ我知道这是静茗的信。自从去年我毕业后来到YN支教,就几乎和外界断绝了联系,不过年底的时候我给静茗打过一次电话,告诉了一下她我在这边的情况,并告诉了地址。她说“以后每月给你写封信吧,如果可能明年夏天我来看你。”我没有说什么就把电话给挂了。后来的几个月她果然每月都来信,无非是说一些她学习工作生活中的琐事,有时也会提一下她的男友。
虽然现在已经放学了,但是我还是准备把信留到晚上看,而现在只想一个人在这片大山里随便走走,随便坐坐,也许走出的距离不会超过五百米吧。
学校是在横断山脉脚下一个叫富饶的村子里,据说村名是在解放后起的,以前没有名字,只是十几户布依族人家住在那里罢了,靠采草药和打猎为生,汉人很少。解放后陆陆续续迁来了一些汉人,到现在这个方圆几十里的大村子里可能有近三百户人,绝大部分都是汉人。村民们都很穷,但“富饶”的这个村名也许给了每一个人一个美好的幻想吧。
学校很小,从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加起来一共是64个人,每个年级都是十来人左右,除了我一位老师以外,还有一位这个乡村土生土长的老师,张老师出生的时候母亲就因为难产死了,三岁的时候父亲上山采药也摔死了。他当时给我讲这些的时候显得很平静,就像死亡一样的平静。他说是乡亲们抚养了他,后来三下乡的时候村里来了一位知青,教了他四年字,等知青走了以后他就当了这个学校的老师,从14岁起到现在已经四十年了。
张老师话很少,每天放学后,他都会给我把饭做好,炒2个菜,然后陪我喝从镇上打来的散装米酒,有时候2个小时一句话都不会说,只有偶尔的碰杯声。一直等黑夜和孤寂完全笼罩在我四周,他会起身把教室前仅有的一盏路灯熄灭,然后走向他在村子里的家。
我就教室前的土台阶上坐下,拆开了信,熟悉的字迹印入眼帘。
乔宇,近来还好!
每次当我坐着地铁穿梭在这样一个不属于自己城市的时候,总会突然的想起你,去想象那里高山的青翠、流水的清澈,去想象那里的蓝天白云,去想象你所带的那群天真地孩子……
在写下这段文字之前本有着太多的话要和你说,但我们不一直认为彼此都是对方吗,那样一些话语你难道没有想过吗,我又何必在这里提及。我们为什么要去想你会孤身一人去YN为什么要去想你选择那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山沟呢。我们每个人都在走着各自的人生道路,在叉路口碰见打个招呼不就行了吗,又何必问你从哪条路来,又要去哪条路呢。在人生的最终时刻我们都会相见。想到这的时候我不由得羡慕你才是,想想你每天早晨可以沐浴最清新的空气,看着太阳从青山碧水中升起,看着那些眼睛和山泉一样清澈的孩子从大山中走到你的课堂,那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呢。
在大二时你给我的一封信里抄了西门内斯的一首诗《少年》,还记得吗。
那天下午,我对你说
我要离开村子
你伤心的望着我——多么甜美!
茫然的微笑着
你问我“为什么要离去?”
我答:因为这山谷的寂静
像尸衣般的笼罩了我
我好像已经死去
为什么我要走——我觉得
我的胸膛要呐喊
但在这沉默的山谷中
我欲喊而不能
你对我说“到哪里去呢?”
我告诉你:到天空更高的地方去
而阳光并不这样猛烈的照射我
他低下黑牟
望着空旷的山谷
悲伤的沉默着
茫然的微笑着
虽然那里有你想要的东西,可我知道你会回来的,你还会逃避下去吗?祝你每天开心!静茗。
此时太阳已经快落下山头了,只剩下温柔的的小半边脸,而下一时刻这半边脸也会消失,只看见灰蒙蒙的渐暗天空下环绕的群山,青翠而又安静,不知道从哪里而来也不知道他们要绵延到什么地方去,不像生命在某一年的某一天有了一个起点又会在某一天的某个时间悄无声息的结束,可是生命知道他要在那一天开始吗,也知道他要在那一天结束吗?我开始眩晕起来。我起了身,去厨房给张老师帮忙,粮食都是村里面作为工资发给我们的,在学校下面的山脚下我们种了几块蔬菜,是吃不完的,我在家里是没有下过地干农活,不过现在种蔬菜成了我一件比较愿意干的课外活动了,在这里我除了看书和偶尔去学生家家访我还能干一些其他可以打发时间的事呢?
吃过晚饭后,夜色很快的降临了,迎接我的又是无边的黑暗和让人窒息的安静。想起了海子的诗“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只想你”今夜我在想谁呢,今夜我又要去想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