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青松领着“北保办”——北沟生态环境保护办公室的黎鸣、杨辉、许亮子、袁萍、孙晓强打算利用一天的时间,对北沟流经罗家井子村地段的周边区域,重点是北草甸子进行一次深入细致地勘察。
出发前,柏青松就给各位成员打了个预防针,他提醒道:“这次勘察不是游山玩水,而是工作,更严格的讲,还极有可能是一次异常艰苦的工作,大家要有十足的心理准备,谁也不能中途退却。”
“中途退却?得能退回去算呀,瞅着地方不大,灌木丛生、杂草连片的,走起来肯定麻烦不少。咱们四个男的还好说,黎姐和袁姐......我看去不去都行。”孙晓强的语气虽带性别歧视,但也并无道理。在柏青松列出的“北保办”成员名单里并没有孙晓强,他是听杨辉说了要去北草甸子勘察的事后,自告奋勇加入进来的。柏青松觉得人多力量大,就同意他把政府办的事临时委托给计生办的李姐,也就是一天的时间,让晓强多一次实地历练的机会也是好事。
这会儿,他的一番话说得柏青松犹豫起来,黎鸣怕他改注意,连忙说:“我不去不行,不去怎么能掌握一手材料,怎么做规划,将来在跟市县专家沟通的时候,不了解情况怎么沟通?”
黎鸣的一连串“怎么”,终于使柏青松下定了决心,说道:“好吧,黎鸣和袁姐你们两个互相照顾好,轻手利脚地走,路上带的东西由我们拿着。
一行人从偏罗屯后边的土岗出发,沿着北沟一路逶迤西行,走出约半里地的时候,又向北拐去,渐渐地进入了北草甸子。开始的时候虽然杂草、灌木较多,也有大面积苔藓之类的植被,走起路来虽一跐一滑的,但总归还算好走。
黎鸣她们由于没有负重而走在队伍的前面,两个人的分工还很明确,黎鸣负责根据沿途的地理环境制作简单的草图,袁萍则采集着各种植物标本和土样。
柏青松虽没背包,却也没闲着,他特地从家里带来单反相机,一路走一路不停地拍照。
孙晓强他们三人负责背着食品及其它必带的物品,走在队伍的后面。杨辉、许亮子走得还算踏实,一步一个脚印的走着,孙晓强则时不时的撵上柏青松,对他的拍照技术评头论足。惹得柏青松满脸的不高兴,不时加快着速度,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渐渐地,湿地特征显现出来,路也更加难走了,或者说压根就没有路,他们是走在泥泞不堪的草丛中,踩着倒伏的杂草往前走。
黎鸣她们体力明显不如男士,步子越来越缓慢,有的路段走得就如同小孩子蹒跚学步般艰难,如果不是杨辉有意断后,她俩就会被甩在队伍的最后边。
“还是柏书记有远见,让咱们每个人都穿着水靴,不然呢只能打赤脚了,我算是领会了红军过草地时的艰难了。”
“你说这话,不感觉是对红军的侮辱吗?红军过草地可比这难多了,不,简直就没有可比性。草地里有的是‘吃人的泥潭’,人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想上来的概率几乎为零,而且还后有追兵,前有围堵的。哎,袁姐、杨辉你们两个快过来看看,那是不是‘塔头’?”正在给孙晓强上课的柏青松,没有任何征兆地大叫了一声,吓得孙晓强打了一个寒噤。
“我当你发现新大陆了呢。你一喊袁姐,没把我吓昏过去。‘塔头’?‘塔头’是什么东西?”孙晓强一边埋怨着柏青松一边问道。
走在后面的黎鸣等人,听见柏青松的喊叫,以为这边有了什么情况,加快了脚步,许亮子最先赶了上来,顺着柏青松手指的方向看去,也很惊讶地说:“这不是‘塔头’嘛!太难得了!”
“老许,你也认识‘塔头’?”孙晓强搭着许亮子肩膀问道,又拿腔拿调地对柏青松说,“我以为就咱柏书记认识呢,你没看见那一声‘巨喊’,没把我吓背过气去。”
“你这不挺好的吗?说话也正常。”柏青松顶了他一句,又问许亮子道:“亮子,你能认准这是‘塔头’吗?我在报纸上见过,没见过实物,要不咋喊你们过来看呢。”
杨辉、黎鸣他们先后赶了上来,见了那一个个远远近近分散着的半圆形的绿色植被,也很兴奋,杨辉以权威的语气说:“这就是‘塔头’,以前冬天的时候,我总和我爸、我哥他们到这里挖‘塔头’回去烧炕。”
“哦,那看来你对这里是蛮熟了,早知道你给我们大伙介绍介绍就完事了,还用得着咱们兴师动众地亲自来吗?”孙晓强要不是在政府办天天干巴巴地坐着,实在太无聊,说啥他也不会主动请缨地来这里。
“这你就不懂了!这片草甸子既属于河漫滩,又有沼泽地的特征。它的地貌特点,不仅在咱们北岭子这一带比较突出,就是在兰水县也是很典型的。”杨辉耐心地解释着,“如果不亲自来勘察,光听别人介绍,你不可能掌握最原始的资料。”
柏青松拿着相机边往前走边拍照,嘴里情不自禁地赞叹道:“黎鸣呀,这个生态保护区要是真建起来,你是功不可没呀!看看这景色,多美呀!不保护起来太可惜了。”
“就怕保护不得力变成破坏呀!”孙晓强的一句话让大家的心情有些沉重,心里面都怪他“嘴大”,又都害怕真被他的“大嘴”说中。
半晌,黎鸣信心十足地说道:“不会的,如果不保护才会被破坏呢。咱们来的时候,我问过萍姐,她说原来几乎下了土岗就是河漫滩,哪像现在还得走一段路。”
“那对,以前我和我爸他们挖‘塔头’的时候,也没走过这么远的路。都是开荒、放牧弄的,看把生态都破坏成什么样了?”杨辉没好气地说道。
“还有挖‘塔头’的。”孙晓强适时地“噎”了杨辉一句,一双大眼睛很是严肃地盯着杨辉说。
“呵呵呵......哈哈哈......”众人被孙晓强的话逗乐了,杨辉也配合着干笑了几声,但那是尴尬的苦笑。
大家继续向前走着,前方越来越开阔了,湿地特征已显现无疑——‘塔头’更是一片片的出现,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金黄色、雪白色的野花开得正艳,三三两两的蜜蜂点缀其中,令人心旷神怡。偶尔,一群飞鸟从眼前飞起,在几个人的头顶稍作盘旋,便又向远方飞去。蓝天,白云互为映衬,黄花,绿草相映成趣,蜜蜂嗡嗡,飞鸟惊起......
刹那儿间,每个人都置身于空灵的自然之中,心里的一切压力仿佛烟消云散。
柏青松现在感觉自己那个“亚湿地”的提法不准确了,这里是真正的湿地呀,唯一的缺憾是面积小了点,但在兰水县也找不出第二块了。他认为回去后有必要为北草甸子“正名”,至少以后不能再用“亚湿地”的词了,规模再小它也是个湿地。看来,班子会上刘晓光提出异议没有错。
柏青松想着心事,脚下却一刻没有歇停,手拿相机这拍拍、那照照,觉得哪儿都美、哪儿都是景,哪儿都有拍照的必要。
相比于其他人,从未领略过北国湿地风情的黎鸣,这时的身心已完全融入于大自然的怀抱之中了,她感觉天更高了、更蓝了,空气更清新、更干净了,连花草的香味似乎都更纯正了。
“这地儿真好!哎,不好,那是什么?”她刚要发出一声感叹,紧接着又发出一声惊呼,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前方,一个四腿动物正茫然地看着它眼中的这群不速之客。
“野狗?”孙晓强的声音紧张得发颤,他最怕狗了。
“不是狗,是野狼。”杨辉比较沉着,边纠正着孙晓强,边四处扫视着,试图找到一个能够抵御随时进攻的野狼的工具,却发现完全是徒劳的,最近的一棵小树,离他们也有十米远,没时间,也没办法跑过去把它拔起来。
“哎,你不要命了......”黎鸣见柏青松举着相机对准野狼拍照,吓得就要去夺,她真怕相机的闪光灯激怒了野狼,那可就惨了。
事情有时就是这样,往往会出现“两头怕”,黎鸣他们担心野狼袭击的时候,可能野狼也正在忐忑不安呢。这不,柏青松的相机镜头前的一道白光闪过,那只被孙晓强当成野狗的动物“嗖”地跑掉了。
望着野狼远去的背影,众人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但也只是默默地向前行走,都没有言语,包括“大嘴”孙晓强。
杨辉的胆子大些,走了一会儿,率先说道:“柏书记真是太敬业了,在最危险的时候,还义无反顾地举起了手中的相机。”他并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这么说无非是想让大家那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
“今天真是不虚此行,有狼的地方肯定会有野兔、黄鼠狼等小动物,保不准还有狐狸呢。哎,你们说,那只野狼是土著居民,还是外来客。”柏青松没有理会杨辉的话,他认为有狼是好事,说明这里的生物多样性还是存在的,便幽默地说道。
“哇噻,太给力了!”孙晓强发出一声惊叹,展开双臂作出飞翔的姿势向前跑去,却没留神脚底下,“啪”地一下子摔出两三米去,等许亮子把他扶起来的时候,声音里带着哭腔说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呀?我,我要回去。”
柏青松他们看着瞬间变成“泥人”的孙晓强,一个个哭笑不得。杨辉离他最近,知道他是为什么摔倒的,便向不远处的一棵挂满红灯笼般儿果实的小树走去,走到近前儿起劲地摘着果实,扭过头冲着孙晓强喊道:“晓强呀!不就是个山丁子嘛,至于激动得趴在地下吗?”
一句话,把劝慰着孙晓强的几个人都逗乐了,孙晓强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也破涕为笑了。
大伙儿吃着杨辉摘下的山丁子,感到苦苦的、涩涩的,孙晓强第一个就要扔掉,柏青松没有让,他说这也是咱们这次勘察的成果,带回去给大伙儿展示一下。
在山丁子附近区域又转了转,采集完标本、土样后,柏青松指挥着众人还要往前走。
袁萍看了看走在后边撅着嘴、瘸着腿的孙晓强,又敲了敲走得肿胀的双腿,向杨辉问道:“辉呀,是不是快走到头了?”
“到头?早呢!都说北草甸子面积不大,可咱们是靠双腿走呀,又泥泞不堪的没个正经路,走到头得天黑。哎,我看看,嗯,咱们北岭子地界快走到头了,再往前走就是西岭子乡了。柏书记,咱们还往前走吗?”杨辉手搭凉棚式的往远处望了望,对柏青松说。
柏青松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从他肩上拽过背包翻了起来,不一会儿翻出来一个军用望眼镜。
“敢情咱们柏书记的‘行头’还真不少哇,你这是在做带军打仗的准备呀!”许亮子诙谐地说道。
“那是必须的!”柏青松只笑了一下,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他把望眼镜放下来,说道:“好东西怎么都在那边儿?西岭乡湿地的生物多样化特征比咱们这里明显多了,看,那一群是不是野鸭子?”说着把望远镜递给了杨辉。
“是,是野鸭子!看来那只野狼也是从西岭子跑过来的。咦?怎么感觉那里的塔头要多得很呀?”杨辉看得比柏青松还要真切。
“你说不禁耕、禁牧能行?早就听说西岭子在保护草原方面比咱们做得好,人家还在县里做过经验介绍呢。那时还不服气呢,这一比就比出来了吧!”柏青松感叹道。
“嗯,看来生态保护是个迫在眉睫的问题,许多人都没有意识到,以后真得加大宣传力度。”杨辉说着,想起了小时候跟着父兄来这里挖塔头的事,心里说不上来是种啥滋味,也没有心情再聊下去了。
柏青松没有注意到杨辉的感受,他最关心的是黎鸣她们的绘图情况,问道:“黎鸣,萍姐,你们的草图画得怎么样了?”
“沿着咱们来时的路线,又向两边扩了扩,也按照咱们来时说好的,一路上比较重要的发现都做了标注,标本、土样也采集得差不多了。”黎鸣把她们一路上所做的工作汇报给了柏青松。
“OK,我看咱们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其它的任务将来就交给真正的勘察队和专家们吧。”柏青松说着又转向孙晓强,“晓强,你怎么样?用不用再歇歇?”
“往哪儿歇呀?也不能坐不能躺的。”孙晓强声音不高,极度地不愉快却体现了出来。
“晓强,说话可别这么冲,跟吃了‘枪药’似的。”黎鸣很不满意孙晓强的态度,本想回去后找个机会儿好好跟他谈谈,可没忍住还是当场说了出来。
“好了,咱们有话儿回去说!”柏青松不想让黎鸣再说下去,岔开了话题,对她嘱咐道:“今天的情况你也都看到了,回去好好琢磨琢磨,也可以上网收集一些参考资料,把‘功课’做足,听刘镇长的意思,咱这个规划要是出来了,他还要带着去县里跟苏燕汇报呢!”
“咱们是不是把东西吃完再走?”袁萍见柏青松抬腿要走,又见许亮子、杨辉两人的包都挺沉的,便建议道。
“边走边吃吧!注意别把垃圾丢在这里。”柏青松细心地说道。
黎鸣真不想走着吃食物,不卫生是一个因素,还容易吃进一肚子风,她的肠胃不是很好,吃东西时稍不注意就会患上肠炎。但是看见大家都这样吃,肚子里也确实饿了,也就跟着吃了起来。
回来的路途要顺得多,因为不需要走走停停了,几个人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便回到了罗家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