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清静的一个下午。因为汤亚蕾“无情无义”的休假，林江月不得不结束了她那游手好闲的生活，带着展眉去公司上班。因为袁震还在病假中，安景鸿在局里忙得脱不了身。
冬日的艳阳静静地洒满阳台的每个角落，袁震就这样坐在摇椅上，静静地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清闲，直到电话突然响起来。他走过去，懒洋洋地接起电话：“袁震，是我。”他听到安景鸿急切的声音。
“当然知道是你。”他说：“是不是天塌了？你一定要打扰我吗？”
安景鸿却没有半点开玩笑的心情：“她们是不是都不在？”
“有什么事？”袁震跟着他紧张起来：“她们都不在，你可以说了。”
“好，那么，你在家里等着我，我很快就到。”
安景鸿真的是很快就到了。在玄关处换鞋的功夫他就开始说了，其实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但足以震惊到守在门边上的袁震了。“报纸上有一则寻人启事，是找小眉的。”
过了很久，袁震才说：“我成天想着帮她找家人的时候，一点线索也没有，现在我不急了，倒有人这么快就找来了。”
安景鸿已经走到客厅，将口袋里的报纸拿出来放在茶几上：“你看一下吧，我只是没想到她这么有背景，她老爸居然会是”飞鹰集团“的展翔鹏！”
报纸就那样静静地放在袁震的面前，他根本不用看，报纸上几乎用了整整半个版面来刊登这则寻人启事，全部的一号加粗的宋体字，这大概就是有钱的好处，安景鸿不可能看错的，更何况在启事的下方还有半个版面用来刊登一张女孩子彩色的照片，那张巧笑盈盈的脸，他只需一眼就可以知道那个女孩就是展眉！
“袁震？”安景鸿觉察到他的沉默：“你在想什么？”
“给她爸爸打一个电话，把她还回去，不然还能想什么？”他隐隐地有些不安，但是脸上还是带着他那个迷死人不偿命的招牌式的微笑：“知情不报，你以为这种事我也能干得出来吗？”
“真的要把她送回去？”
“景鸿，我发现你的问题越来越幼稚了。”他笑笑：“我一不想拐卖人口，二不想劫持人质，三不想敲诈钱财，我留她干什么？”
他是不是太久没有出现在警局，感受不到那里面的严谨而紧张的气息了？怎么这个人的反应都有点迟钝了？安景鸿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袁震，你有没有想过，她现在已经不记得从前的人和事了，她极有可能连这个富翁老爸都不认识，那么这个老爸其实就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的，你突然让她跟别人走，这可能吗？”
怪不得从一开始就总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看来是当局者迷，安景鸿说的，的确是个问题。“那么，你说怎么办？”
“我如果知道怎么办，还用得着来找你吗？”安景鸿白他一眼：“这是你的麻烦，拜托你，态度积极一点吧！”
“不管怎么样，都必须先给她父亲打一个电话，他现在肯定急死了，他这个女儿在我这里都已经两个月了。”袁震说着，拿起报纸就准备照着上面的号码拨电话。
安景鸿一把按住他的手：“袁震，你想过没有，展翔鹏只要知道女儿在你这里，一定是迫不及待地把她带回去，他不会懂你跟小眉的那个”生死契阔“的，他也不可能相信他的女儿会在短短的两个月时间许下终身的，所以，他不会听你的任何解释。而小眉，她却已经认定你了，你这么着急地让一个她认为的陌生人来带走她，只会给她一种错觉，就是你不要她了！袁震，你这样做，只能伤害到她，而不是你想象的帮她。”
“你以为我想让她走吗？”袁震看一眼他：“景鸿，我比你更担心，甚至是害怕！在她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我很想知道，但我也很怕知道。可是，景鸿，你想过没有，一个父亲如果失去女儿，他会多么痛苦？何况他要的，不过是女儿的消息。小眉现在信任我，只要我把她留下来，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但是，我不能那么自私，让我利用她的信任，我做不到。”
安景鸿将手从他的手上拿开：“你想好了，从你打这个电话开始，她就要拥有一个从前了，她就不再是只属于你的。”
“我知道。”他微微一笑：“那又怎样？我也很想她的从前一片空白，她的生命中从此只有我，但是，可能吗？她的父亲在找她，不管他是富翁还是穷光蛋，他现在的身份都只有一个，那就是父亲，所不同的只是财富可以让他找女儿的启事占的版面大一些罢了。何况他带女儿回家，也未必就是我和小眉的结束，何以见得，他不会祝福我们的婚姻？”
“说的也是，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职业高尚，你还有个精明强干的老妈，给谁当女婿，谁都该偷着乐了。”
“安景鸿，我怎么觉得你的话听起来有点别扭呢？你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袁震不以为然地笑。
“当然是夸你。”安景鸿也大笑出来：“不过说真的，你这个电话是很容易打的，人家还不知道怎样把你当活佛供奉起来呢，可是，你要怎样跟小眉说？”
“那是我的事。”袁震这么说着，底气也实在有些不足，两个月的相处，他很明白，在她温和平静的外表下，其实有颗很倔强的心，何况，她已经认定了这里是她的家，他不敢保证，她会不会火山爆发。
袁震的不温不火还没有机会惹火展眉，却已经惹毛了安景鸿，他站起来：“那就没我什么事了？袁震，下次，你就算死了，也不要交待我任何事！”
袁震一把拉住他：“谁告诉你，你没事了？”他笑嘻嘻地看着他的好朋友气得铁青的脸：“我就算死了，也不会轻易地放过你的，哪怕是让人给我上几柱香，我也得麻烦你呀。”
安景鸿只好坐下来：“呸，童言无忌！”他瞪他一眼：“快点说吧，我有什么事？我可是跷班出来的。”
“我老妈那里，你想办法告诉她。”袁震难得的认真：“她舍不得小眉的，你得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然后，在安景鸿还没有开口拒绝时，他迅速地对他说：“她们快回来了，你可以走了。”
“我可以走了？”安景鸿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看：“我走了，还怎么对你那个精明强干的老妈说？”
“你不走，是吧？”袁震突然抓起电话塞到他手上：“电话你打！抓紧时间，她们真的快回来了！”
安景鸿出于本能接过电话，然后才发现袁震竟然已经快速地拨通电话了，他想放下，但来不及了，他听到一个很甜美的声音：“您好，这里是”飞鹰集团“董事长专线，请问您有预约没有？”
有钱人的事还真多！安景鸿叹了口气：“我没有预约，麻烦你告诉他，展眉在我们这里。”
这小子，是不是糊涂了？怎么说出来的话有点像绑匪呢？袁震还没来得及提醒他，已经听到另一个焦急的声音了：“我是展翔鹏，你要多少钱？”
“我要钱干嘛？”安景莫名其妙地望着袁震，怎么有钱人都是这副德行？开口就是钱？
他一脸无辜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袁震终于忍不住大笑出来。那边的声音更急了：“你们把我女儿怎么样了？”
袁震摇摇头，接过电话来：“伯父，你放心，我们是警察，我们看到了您的寻人启事。”
那边果然长出了一口气：“那么我女儿在哪？”
“小眉在我家里，圣诞节的晚上，她找不到回家的路，我和我母亲把她留下了。现在，她和我母亲在外面，暂时不在。”
“你住哪里？我现在就去接她回来。”听展翔鹏的口气，似乎恨不得现在就飞过来。
“现在不可以。”袁震耐心地对他解释：“伯父，您一定比我更清楚，她其实不能算是正常的，她也许根本不记得您这个父亲，但是，她却把我们家当作自己的家，她亲近的是我们母子和我们的朋友。”他轻吸一口气，终于要面对了，不是吗？“伯父，您可不可以给我一天的时间，我会想办法，让她开开心心地跟您回去。”
那边沉默了很久，展翔鹏才说：“我想，你能照顾她这么久，而她能把你们当亲人，就冲这个，我也会相信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好！我就给你一天时间。”
“还有，不要用这个电话联系，您记下我和我朋友的手机号码好了。”袁震平静地告诉他：“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在局里等您。”
……
放下电话，袁震向后倚进沙发里。安景鸿抬头看他一眼，他的脸色看起来苍白得惊人：“袁震，你没事吧？”
“会有什么事？”他勉强地笑笑。
“袁震，她老爸就算接回她去，对你们的生活也不可能有什么影响的。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他说：“我只有一天的时间，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跟她解释清楚。”
安景鸿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感觉到他的手冰凉：“袁震，箭在弦上，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知道。”他知道安景鸿说的都是实话，他知道让景鸿说服老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知道让展眉接受这个事实更是难上加难，他知道景鸿想给他一些力量，他知道自己已经退无可退……
门开了，林江月人还没到，快乐的声音已经到了：“我们回来了！……景鸿，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找你约会啊。”安景鸿迅速地跑过去，把她刚换下的鞋子又套回去：“我良心发现了，想请你吃晚饭。”
“喂，臭小子！”林江月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让他推着出了门：“幸福也来得太突然了吧？”楼梯上传来她的怪叫，不过尾音已经在楼下了。
“怎么回事？”展眉奇怪地看着袁震。
“我怎么知道。”袁震似乎是不经意地避开她的目光。
“太奇怪了。”展眉还站在那里发愣。
袁震接过她手上的包，然后又细心地帮她脱下外套，甚至还很无微不至地将她最喜欢的拖鞋放到她的脚下。“他是好心请老妈吃饭，你们的表情怎么有点像遭到打劫一样？换好鞋就进来吧。”
展眉还在疑惑地走进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袁震，你们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跟老妈在一起久了，连说话思维都完全像她了。”袁震亲昵地拍拍她的头：“我们是人民警察，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别忘了，我是最信任你的。”她斜他一眼：“你最好不要辜负我。” 她明明是在开玩笑，袁震手中的包却不知怎么了掉在地上。她回头：“袁震，你怎么了？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个包都拿不住？是不是伤口又痛了？”
伤口早就愈合了，哪里会是伤口痛，分明是心口痛呵……他想着，却并没有说出来。她却有些急了，冲到他的面前来：“袁震，用不用去医院？我让景鸿过来？”
他伸手抱住她小小的身子，他突然的用力让她手足无措地仰起脸来，却正好看到他深遂的眼睛，他的眼中满是要融化她的深情，她莫名地有点想哭：“袁震……”
她剩下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因为他突然地吻住她的唇……
过了很久，他松开她，她看见他的眼中竟似有泪。“袁震，你还好吧？”她怯怯地问，他怎么了？今天看起来真的好奇怪的。
他轻柔地笑，他的笑似乎有种推开阴霾的力量。他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精巧的唇上：“丫头，这是我的印记，你给我记住了，无论你走到哪里，你都是我的。”
他的郑重其事让她有种欲哭的冲动：“你以为，我还有得选吗？”
“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他握住她的胳膊，他的眼中有一些宠溺，有一些温暖，有一些警告……有一些她分辨不出的内涵：“你都不要忘记你此时说的话。丫头，我不介意等你，但是，我不能允许你的遗忘。”
“袁震……”眼前的人什么时候变得不再那么平静了？他似乎在惧怕着什么？这样的他让她觉得不知所措。她不记得从前，但并不影响她的冰雪聪明，怎么他的每一句话听起来都象是在告别？她已经敏感地发现，他今天有些患得患失：“袁震，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他放开她：“你饿了没有？”
“袁妈妈不在，我们还能吃什么？”她努力地想忘记刚才他带给她的不安：“我们也去吃大餐哦？”
“我今晚情愿守着你吃方便面。”
他的脸上还是她所熟悉的暖暖的微笑，可是，看起来却那么的不真实。是自己多虑了，还是男人一谈恋爱就会变得幼稚呢？她轻轻地叹息：“傻瓜，你想守着我多久呢？你又能守着我多久呢？”
“守你一辈子，”他猛地回头，霸道地将她揽进怀里：“守到我再也守不了。”
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能感觉到他的悲哀？她突然地觉得不安，挣脱了他的怀抱：“袁震，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她突然的挣脱，让他有种虚空的感觉，他勉强地笑笑：“傻丫头，我能有什么事瞒你呢？”
他的笑容彻底泄露了他的不安：“袁震，如果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好，你过来。”景鸿说的对，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在膝上拍了拍，她心领神会地走过去，在他的膝上坐下，他伸手环住她的腰：“首先，你要明白一件事。”他的声音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你是袁妈妈的圣诞宝贝，你是我最爱的人。”
“我知道。”她微笑着看他，这个男人不是一向很沉稳很平静的吗，怎么这个时候想起来告白了？不过听起来还是很受用的。
“那么你一定也能明白，我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你好。”他满意地点头。
“我明白。”他莫非是想求婚？她觉得心跳得好快。怪不得景鸿百忙之中跑来抽空带走了袁妈妈。她垂下脸，拼命地忍住笑：“说正事，袁震。”
他手上明显地用了些力量：“小眉，我们找到了你爸爸。”
笑容在她的脸上僵住：“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他突然地感觉到她的背僵硬起来。
“小眉？”他试着叫她。
“告诉我，你是在开玩笑。”她盯着他的脸，他看起来并不像在说谎。她心慌意乱起来。
她的反应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只不过比他预想中的还要激烈一些而已。
“告诉我，你是在开玩笑。”她再说一次，声音冷得让他觉得陌生。
“我是认真的。”他说：“小眉，你知道，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景鸿下午过来的时候带来了一张报纸，上面有你爸爸登出来的寻人启事，还有你的照片，这种事，假不了的。”
“可是，我真的想不起来，我还有一个父亲的。”
“他不但是你的父亲，他还是本市数一数二的富豪。”他顺手将茶几下面藏着的报纸拿出来，递到她的面前：“你看一下？”
“我不用看。”她忽然撕碎了他放到她手上的报纸：“袁震，如果你厌倦了，你可以直接和我说，何必要和景鸿设下了这个圈套等我去钻？你想把我送到什么地方去，我现在就可以走。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
他抱紧她，企图重新温暖她，让她冷静下来：“我就知道，你会这样。”
“你还能希望我怎么样？”她挣开他，站起来，直接面对着他，这样说话才更能理直气壮一些：“袁震，我知道，你们都很介意我的从前，只是没有人说出来罢了。我就是不明白，我自己都可以选择忘却了，你为什么还要抓住不放？”
“问题是，不是我想知道，而是这份报纸在全国发行，我还能装作没看见吗？”他苦笑：“何况，这上面是一个父亲的殷殷血泪，我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小眉，我必须承认，二十六年了，你是第一个让我有成家念头的女孩子，但是，很多时候，人是不可以太自私的，每一个人都应该有他做人的原则。”
“你的原则是什么？”她问他：“是不是为了所谓的原则，你连我都可以放弃？”
“我说了我要放弃了吗？”他想伸手给她理一理头发，她却很快地躲开了，他无可奈何地看着她：“我只是送你回家而已，你回到父亲身边，只是另一个开始，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地把它看成是一个结束呢？”
“真的如你所说吗？”她不置信地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里还是让她温暖的似水柔情。“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离开了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你会忘记我吗？”他笑笑：“就算你会再次失忆，我也不会。”他捧起她的脸：“展眉，展眉，我是为你解开魔咒的那个人呵……”
“展眉，展眉，展开愁眉……”她的耳边突然又响起那个温柔的声音，那个声音竟和眼前的人一样，充满了蛊惑人心的温暖。那是谁在耳边轻轻地说啊？她可以忘记前尘旧事，可以忘记父母亲人，却唯独不肯忘记这一句话！是谁，是谁，到底是谁啊？说这句话的人在哪里啊？如果真的如袁震一般的怜惜爱护着她，他本不该离去的呀！那个人为什么丢下她？而袁震会不会也如他一样地要丢开她？她不要，不要再一次的遗弃……有水气在眼中氤氲开来，然后迅速地凝成珠，成串地落下来 .“如果我失去你，我会生不如死。”她的声音很平静，很淡漠：“所以，我很自私，如果要承受什么痛苦，也由你去承受好了。”
她的泪一滴滴地仿佛要落在他的心上，她的话却平静得让他胆战心寒，他的心中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想干什么？他猛地抬头，却看到已经离开他掌握的展眉拿起了茶几上的那把水果刀：“袁震，我欠你的是一条命，我欠不起的，所以，我只能还给你。”
他的脸色煞白：“展眉，你冷静点。”
“你是在乎我这个人，还是不能容忍在你的眼前发生命案？”她将刀放在自己的手腕上，冷冷地笑。她的手腕纤细雪白，他忽然想到，安景鸿在切水果的时候嫌刀不快了，前天晚上刚磨过，那时候，他们还表扬过这个千年懒汉终于肯迂尊降贵地干点活了……
“袁震，你真的要送走小……”林江月的声音在门边上戛然而止。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怎么到了你们家就可以这样惊天动地？”安景鸿几近崩溃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拜托，小眉，不要吓我们了。袁震，你到底是怎么跟她说的？”
“小眉。”林江月柔柔地叫：“有袁妈妈在，我看哪个混蛋敢把你送走！”
“袁震，我给你三秒钟时间考虑，是留下我还是看我死？”她不为所动，只瞪着袁震。
哪里还用三秒钟呀，她话音刚落，袁震已经给出答案了：“留下你！”趁她一愣神的功夫，他已经扑上来，将她死死地抱在怀里：“展眉，展眉，我该拿你怎么办？”她觉得他紧紧贴着自己的脸上湿漉漉的，不会吧？这个男人落泪了？她只不过是用了最原始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老方法而已嘛，她答应过袁妈妈，要用余生来爱他的，她怎么会舍得去死呢？他大概是太在乎她了吧？她将脑袋埋在他的怀中，可不要让他瞧见自己一脸的得意。这个男人显然是因为太在意她了，才会一时失察。可是，绝大多数时候，他还是聪明绝顶的，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袁妈妈说的，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安景鸿走过来：“小眉，你听安大哥说，你先跟你爸回去，然后再嫁过来，不是更好？”
“闭嘴！”林江月毫不留情地踢他一脚：“跟我去外面散步去。”这小子怎么这样没眼色的，看不见人家小俩口情意绵绵的吗？这个时候不说话会死啊？
走到外面的时候，安景鸿对她说：“小眉必须先回到她爸爸那里，袁震已经没有退路了，能帮他的人只有你。”
“安景鸿，”林江月认真地看着他：“你有没有试过，将一件心爱的宝贝拱手让人的滋味？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但是，她迟早是要嫁回来的呀。”
“那是将来，将来的事，谁能说得清楚？”林江月笑笑：“不过你放心，我知道轻重缓急。”
第二天，已经到了晚饭的时候，袁震还没有回来。林江月缩在沙发里不知在想什么，展眉也习惯了她的神游太虚，基本上已经见怪不怪了。听到门铃声，她直接就去开门，并没有想到有什么不妥。
门开了，外面站着一个风度翩翩的老人，或者更精确地说，只不过是个比袁妈妈大不了几岁的男人。展眉只是觉得这个人身上有种让她并不觉得陌生的亲近感。而那个人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眉眉！”
她和他很熟吗？她有些厌恶地躲开，就算他是袁妈妈的追求者，这个举动也太孟浪了吧？她对他的那种莫名的亲近感瞬间烟消云散了。“袁妈妈！”她求救似地叫。怪不得袁震总是让她们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呢。
林江月终于回过神来了：“你是展先生？”她站在门边上问。
怪不得有亲近感，原来和自己一个姓呢，这么说，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喽。
林江月大概已经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她侧身给来人让出一条路来：“是袁震让你来的？”
“是。”那人客气地说：“谢谢您和您的儿子了……”
“好了。”林江月打断他的话：“您请坐吧。”
半个小时之后，展眉已经给客人续了三杯水了，袁震竟还没有露面，按说他还在休假，应该没有什么事可以让他在外面逗留到这个时候的吧？展眉有些坐立不安了。就在这时，林江月开口打破了一屋子的沉寂：“小眉，这位先生要找袁震，不如你陪他去找找？”
“好！”她想都没想，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她太想见到袁震了，以至于忽略了林江月眼中的担忧。
“展先生！”林江月在门口叫住客人：“小眉就拜托您了。”
袁妈妈怎么了？她不过是去找找袁震而已，而且袁震已经带着她走遍了这个城市，她总不会再走丢了，哪里用得着这样郑重其事地拜托一个外人？她在前面带着那个她认为的客人——展翔鹏走出了这个给了她无限温暖的家，甚至没有回头。如果她这时候肯回一下头，一定会看见她那个坚强乐观的袁妈妈早已是泪流满面。
展翔鹏小心地将女儿带到车子前，他必须得重谢这一家人。下午的时候，他已经见到了那个年轻人，他看得出来，那个孩子对女儿的关切绝不会比他少一点点，那孩子在提到女儿名字的时候，那种宠溺的眼神，完全是一个恋人才会有的眼神。他甚至已经在想，那个年轻人简直是无可挑剔，他看起来漂亮得让人惊叹，而且半句都没有提到过酬金的事，品行应该是属于上流了，他的职业也不错，很有正义感，把女儿交到这个人手中，他应该是可以放心的了。还有刚才的那个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是美丽依然的女人，她用一种属于母亲的目光看着女儿，如果女儿当初也有一个母亲能够在她身边，事情也许不会弄成这样吧？
“展先生，您为什么要找袁震？”她回过脸来嫣然一笑。
展翔鹏有一瞬间的失神，她完全不认识他，但是，那又怎么样？她是他的女儿，即使一辈子不认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他一时百感交集，竟忘了袁震告诉他的那一句话“不要操之过急，免得适得其反。”他上前一步，握住女儿的胳膊，泪水纵横：“眉眉，我是爸爸啊！”
她突然怔住。袁震没有骗她，果然是有人来认领她了！可是，袁震明明答应过，不会让任何人带她走的！顾不得埋怨袁震了，她此时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要跑回去，她已经习惯了有他们的日子，她不敢想，如果没有袁震，没有袁妈妈，她该怎样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她挣脱了展翔鹏的掌握，转身就往回跑。
“眉眉！”
她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过了这条马路就是家了，只要回到家里，就不用担心有人会带走她了！“眉眉，小心！”展翔鹏在她身后叫，她跑得太快了，没有看到有车向她冲过来！展翔鹏根本来不及救她，他痛苦地闭上眼睛，这是他的女儿，是他唯一的女儿，可是在他好不容易找到她之后，还是要失去她了吗？
刹车声刺耳地响起来，展翔鹏咬着牙睁开眼睛，却惊喜地发现袁震及时地出现，抱着展眉一起躲过车轮，滚到路边去了。
袁震一直藏在楼下，看着展眉跟着父亲走，然后不知道展翔鹏说了一句什么，那个小傻瓜就挣脱了他，笔直地冲过马路。她发现什么了吗？他想站出来和展翔鹏一起劝说她，却看见一辆车向她冲过来，而她竟好像根本不知道危险！他什么都来不及想，就冲了上去，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抱住了她，然后一起滚到路边去……他顾不上擦拭头上的冷汗，先去察看她的情况。她紧闭着眼睛，脸色异样地白，她叫出的却是另一个他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名字——“子越！”
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