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慕容紫灵一身戎装,在黎昕、程正豪的陪同下,骑着战马矗立于坡上,放眼望去,众多将士正井然有序地清扫战场,当她看着那层层叠叠的尸骨,心中强忍着作呕的冲动,“一将功成万古枯”,战争带给人类的始终是血的记忆!信手拈来岑参的诗:“轮台城头夜吹角,轮台城北旄头落。羽书昨夜过渠黎,单于已在金山西。戍楼西望烟尘黑,汉兵屯在轮台北。上将拥旄西出征,平明吹笛大军行。四边伐鼓雪海涌,三军大呼阴山动。虏塞兵气连云屯,战场白骨缠草根。剑河风急雪片阔,沙口石冻马蹄脱。亚相勤王甘苦辛,誓将报主静边尘。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
顿显豪气万丈,同时也引得了黎昕与程正豪的频频侧目,他们的眼神中是极其钦佩而复杂的,就像现在的她犹如一尊神圣不可侵犯的女神,近乎完美!她不应生于此世间,拥有此等过人的才智到底是福是祸?
记得在出征前一天,慕容紫灵就表现出了非一般的王者之气,她亦如今日一身戎装,当她双手举碗朝众将士进酒,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不移的信念,虽然她一个字也未说,但几乎同时的,所有的将士都自发地同时举起手中的碗,这不是煞血为盟的江湖义气,而是一种为国为民的大义凛然,“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这是怎样的一种英雄气概,怎样的一种悲壮!也许是她那一身浑然天成的尊贵,也许是她那一双洞若观火的充满智慧的双眼,也许是她调动将士的那份从容与专业……
所以,愿意交付所有,甚至生命!
“小姐,”黎昕一如往常的恭敬,在他的眼里,小姐永远都是他慕容家的小姐,无论她是多么地出类拔萃。
“黎叔,”慕容紫灵看了看黎昕,心中很是敬重,因为他更好地诠释了什么才叫真正的“忠诚”。
“回去吧——”慕容紫灵再次凝重地扫了一眼众将士忙碌的身影,策马回转营帐。
还未及营帐,就已有士兵急着过来迎接,待慕容紫灵一定身形,便熟练地牵过她手中的缰绳,才刚定神,就见裴鑫磊、风华、习锦程他们从营帐中出来,瞧她一身风尘仆仆,个个都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她那身子是铁打的吗?这么久没日没夜地忙,也没见好好地休息过,刚刚他们正在讨论怎么没看见她还以为她在休息呢,所以也没去扰她,却不曾想她和程正豪、黎昕从外面回来。
“累吗?”裴鑫磊直直地走近慕容紫灵,自然地牵起她的柔荑,眼中充满担心,但依然笑如春风,总是那么地温暖。
慕容紫灵心中一暖,轻轻回握着裴鑫磊温暖而有力的手,摇摇头,笑靥如花。看着这一张英俊如昔的脸,心中仍有余悸,虽然后经玄玑老人的亲自验证他只是中了一种“幻毒”,赁你是武功高强之人也辨别不了真伪,但它只是一种单纯的幻觉,与身体无碍,并且它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恢复如常。姑且不去计较与猜度君昊真正的意图与心思,只是这份后怕与担心令她的心狠狠地揪了一把,她爱他,所以她希望他一切平安。
正思绪间——
“喂喂喂!”一声不适时宜的声音就这样横空出世了,慕容紫灵可爱地嘟了嘟嘴,一扫刚才的威仪,满脸的女儿娇态。
不用听大家会意的笑声,一定是那个黎昕好不容易说尽各种好话请来的自诩能解天下奇毒的玄玑老人了,这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个闻名天下的玄玑老人竟然有一颗童心,整整一个翻版的老顽童,全军上下一见他就头疼,没有几个不被他捉弄的,这让他觉得非常好玩,更重要的是,他对慕容紫灵特别投缘,一个劲要收她为徒,说是好不容易找到这么根骨极佳的传人,怎么可能轻易错过,所以按他的理论,“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只要好好呆在她身边,缠着她,粘着她,直到她答应为止。这不,经常戳她与裴鑫磊的好事,如果那个年代有电灯泡的话,那他那满头白发就足以媲美1000瓦了,两个字:晃眼!四个字:着实晃眼!
哎——真服了他了。
看着他屁颠屁颠地走过来,裴鑫磊豁达地笑了,这样的老人,心性如童,活得快乐,活得愉悦,活得洒脱,活得自在,好不令人羡慕!
“噢,我的好徒儿,”玄玑突然一蹦,蹦到慕容紫灵的面前,可怜兮兮地道:“到底想好了没有啊,做我的徒儿可是一点都不吃亏的噢,自由自在,比你这劳什子娘娘、将军什么的好多了。”
“真的?”慕容紫灵难得开怀地笑了。记得玄玑刚刚来的时候,正逢两军交战之际,哪有闲功夫去理他那本经?现在所有的事情暂告一段落,看着他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决心,心中那一根弦也莫名地动了,她还是不忍,不忍忤了这份善良真诚的心意,明知道这一仗过后吉凶难料。
“嗯!”玄玑用力地直点头,像鸡啄米似的很是可爱。
“那——”慕容紫灵突然神色一转,恭身下跪:“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震惊了当场所有的人,虽然知道凭玄玑的缠功这是迟早的事,可一旦提前了,还是令众人不知所措,即使是身为当事人的玄玑也有一刹那的失神,虽然今天是准备离开的日子,原本以为师徒缘分真还没到,没想到——
“好好好,好徒儿,”愣了好半晌,玄玑一把扶起慕容紫灵,高兴得不得了。
“恭喜恭喜!”众人齐齐向玄玑祝贺,祝贺他心愿得偿。
“师父,”当慕容紫灵看着正兴高采烈的玄玑阴晴不定的神色时,有点担心。
“徒儿呀——”玄玑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若有所思地看着慕容紫灵,叹道:“师父很高兴在离开前能收你为徒……”
“离开?”慕容紫灵察觉到他眼中的凝重,是什么原因?
“嗯,”玄玑瞬时又恢复了嘻嘻哈哈的样子,就像刚才的表情不曾存在过,这六月的天,孩子的脸,有那么快变脸的吗?
正当慕容紫灵疑惑间,玄玑已不知什么时候飞身上马,只是在离开前看着慕容紫灵的眼神有些怪异,似看她又不似看她,丢下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记住了,好徒儿,二十日后为师再来找你!”回想起玄玑的话,为什么会有一种强烈的熟悉,似乎在他离去的那一刻,在他紧盯着她看着她的时候的那种怪异,似曾相识,突然眼中闪过一丝影像,和尚?
对了,那眼神和那个和尚竟如此相似,可他们完完全全不是一个人,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什么,对她到底意味着什么?那离开前带有某种预言性的话,想起他离开时略显伤感的眼神,她会出事吗?为什么这种感觉会越来越强烈,她似乎闻到了一种死亡的气息。
“灵儿,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耳边传来裴鑫磊富有磁性而安定人心的声音,“别担心。”他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
“我,”慕容紫灵收回看着那抹消逝在红尘中熟悉的身影的眼神,回头撞进了那黑如深潭的眼眸中,感觉那浓浓关切的情意,心中霎时的冰冷与恐惧也在瞬间化得无影无踪,也许,只有这一刻是真实的。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