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水渠,掀起热浪。
五人站在后山水渠岸边,现在正值灌溉时期,水库开闸放水,渠道中流水湍急,像是夏日里冷冽的杀手。
黄毛提着邓童童的后领,使劲往前一顶,邓童童失去重心,一个狗吃屎,摔在庄稼地里。
“钱藏在哪里?快说,老子没工夫跟你在这里瞎转!”
说罢,黄毛又拿出被破布包裹的东西,用手指弹了弹,一阵金属闷响传进邓童童耳中。
邓童童惶然失色,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因为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在学校就早有耳闻,黄毛在城里搞了一把尼泊尔军刀。眼下发出阵阵闷响的想必就是尼泊尔军刀。
“你在发什么愣!老子让你拿钱!”
大概是吓蒙了,听见呼喊,邓童童回过神来,翻了翻口袋,拿出昨日母亲给自己的零花钱,一共十五块,递到黄毛面前,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半眯着眼睛看着黄毛。
黄毛一看,脸色大变,一拳飞出去,把邓童童打得在地上翻滚。
“我看你他妈是不想活了!”黄毛一边说,一边叫旁边两个跟班。
“给我打到见血!你大爷的,敢耍我!”
说罢,两个大汉冲上前去,还没等邓童童稳定身子,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成川山看邓童童没有钱还,趁着他们乱成一团的时候,偷偷溜走,跑到确定黄毛抓不到自己的地方藏了起来,偷偷观察邓童童。
他远远的看见三个身影扭打成一团,邓童童正缓慢的向前渠道爬过去,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脑海中翻涌出自己当初为了买鞋怂恿邓童童贷款的画面,愧疚感油然而生。
果然,就在邓童童爬到渠道边缘,停了下来,汹涌的河水在眼前滚滚流过,让他心里发毛,不过这一切都比不上他此时的痛苦,两个人不停地殴打,以至邓童童满身淤青,嘴角溢出鲜血。
就在这时,邓童童一把抱住两人大腿,死死箍住,大笑起来。
黄毛不知道邓童童为什么突然笑了起来,只觉得更是愤怒,对着随从大吼道。
“吃饭了吗?给我往死里打!”
成川山看见邓童童抱住二人大腿,吓得不轻,村里传言,这条渠道中的水冰冷湍急,即便是游泳好手,只要一下水,手脚痉挛,一身技巧无法施展。总有人不信邪,用各种方法尝试,最终没人活着游回来,都随着汹涌的河水而下,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邓童童死死的抱着两人大腿,背对着渠道,跪在地上,口中鲜血随着拳头起落,像是挤牙膏一样打一拳、吐一口,渐渐地神志不清。
他看见母亲正朝自己走过来,眼神中带着愤怒,口中呵斥自己不知道又跑到哪里野去了,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来拉扯自己。
“妈,别骂我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好吗?”
黄毛一愣,以为邓童童的妈妈发现了,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人,更为愤怒,走上前去一巴掌甩在邓童童脸上。
“装神弄鬼,你他妈糊弄谁呢!”
这一巴掌下去,五根手指印立马浮现,那一刻,邓童童脸上的表情,黄毛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刚才递钱给自己的眼神和此刻的眼神,如出一辙。
烈日照进渠道,波光粼粼,反射进黄毛眼中。
黄毛心头一跳,想要后退,却感觉一股形同猛兽的力量用力的拉扯自己,刹那间,只听见一声重重的闷响,四个人便像石头一样,便沉入水中,半晌不见身影。
成川山看着四条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消失,吓得全身颤抖,等到他想要看清当时的画面时,渠道早就恢复平静,一如往日,冷冽湍急。
这一切太快,一度让成川山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他返回到四人斗殴的庄稼地,地上鲜血、坑坑洼洼的土地却又清清楚楚地提醒他,这就是现实,邓童童无法忍受不能还钱而招致的殴打,拖着三人一同跳进渠道,了结了一生痛苦。
铁一般的事实,当头一棒,吓得成川山双腿一软,瘫坐在旁边的草推上,忽然,他感觉地上草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硬邦邦的,隔着草咯得屁股生疼。
他起身在草里翻了翻,发现一把十分眼熟的镰刀。
这把镰刀正是邓童童下山之前藏在这里的,不过即便成川山认识,却也是十分疑惑,镰刀怎么会藏在这里?为了不让人发现,成川山带着镰刀从一旁小路偷偷溜走。
几日后,新闻报道了一起溺水事件,三名男子携一少年,在水渠玩耍,不慎跌落水中,身体被冲到几公里外,被一颗横木拦住。发现时,身体已经被浸泡到惨白,看不出有何斗殴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