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的路过的，瞧一瞧，看一看勒，”现在刚好是七月多，天气逐渐的转热了，白天的气温也有二十多度，特别是南方，又是大暴雨又是艳阳天的，没有一身防晒的行头都不敢出门。
我蹲在西市码头旁边的老城墙下面，这里有一整片的空当地，前面是一张防水布，上边铺的干干净净，放着很多从古董市场淘过来的一些玩意儿，我们管这摆摊的叫“放野”。但是在这里干这一行的人也不少，数来数去概也有二三十号人，这些人大清早的出门，一蹲就是一整天，有的时候客人少一点的，凑个四五个人在那边打麻将，诈金花，摊子上的古董还有各种工艺品，都是自个儿从那些平民的家里面淘过来的，码头上一天来来往往客商比较多，特别是外国人，有时候做成一笔生意能够赚不少钱，有时候蹲一年期盼的都是那一天。
“放野”是一件很考验人耐心的事情，就像是现在，从上一笔生意到现在，我已经十多天没有见过一个客人的，没办法，资历浅，好的位置抢不到，上风口蹲着的都是这里元老级的人物，有的蹲了半辈子，你上去抢人家还能直接起来一鞋帮子抡起来朝着你脑袋上砸，这不，上个月就有一个被抬着送进了医院的。
“喂，我说你这摊子上摆的这都什么玩意？兄弟，我看你面生的很，是刚来这里不久的吧？”刚看着那边的谁谁谁又赢钱了，想着自己要不手痒也过去干一把的时候，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个秃头老二，从城门角里面慢慢的晃悠过来，也没看他有什么想买东西的样子，这种人从早到晚总有那么几个，也没人想要去搭理他，看他过来我也就翻了翻白眼，叫他赶紧滚蛋，这几天没个子儿进口袋都叫人能活生生气死在床上。
“我说大哥，您啊，要是眼光高看不上，我这上边也没啥好东西可以招待您的，您看看，这东边的那个老头子摊上的要是符合您的胃口，您就过去瞧几眼。我这刚毕业出来创业呢，你也别为难我。”这个人说话也怪恶心，一上来就挑人的不是，这不是招人嫌是什么？见到这种人啊，是最烦的，平时看到早就赶走了。
我自觉自己的态度已经算是很强硬了，但是这个人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抬头看了我一眼，“出来创业搞这种玩意，小伙子你的前途让我有点担心啊。”
“。。。”这个人真的不是存心来找茬的？我低了低头，不说话了，这要是吵起来还特别麻烦。
那个人看我不说话也就不继续开嘴炮了，看了看其他的东西，最后把自己的目光落在了最角落里面，那是一尊玉菩萨，说起这玩意和我还算是有点缘分，记得没错的话是太爷爷那边留下来的东西，我放着可不是为了卖的，这玩意儿邪门，一天三炷香断不可绝了，我家三代，就我太爷爷，爷爷，父亲，都是拜着这尊菩萨，三十岁后崛起的，又因为变故活不过四十岁，家财散尽，起起伏伏的，有些东西啊，人不得不信，我带着这东西已经三四年了，也没办法丢掉，这样子更加倒大霉，于是每天放野都带着，这东西就好像是自家藏着的丑闺女，没人看得上自己也就懒得找媒婆了。
“这东西啊，还真不是卖的”看这个人对玉菩萨挺感兴趣的样子，我还真有点紧张，拿了自己的手遮了一下，我卖的你不要，我留着当宝贝的你倒是很上心，真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天生和我八字相冲。
“哎哎，我说兄弟，你也不用这么紧张，我呢也没别的意思，这东西你就算是想要卖给我我也不敢接盘啊！你老实告诉我这东西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我一听这个人的语气有点不对，感觉好像是有点知道什么一样，马上就瞄了他一眼，对方也不生气，一直都是笑眯眯的看着我。
“要不这样子，这里不方便说话，我有点话想跟你聊聊，就是关于这个玉菩萨的，我想你会感兴趣的。”光头看见我不说话，又继续开口说道，为了表示诚意，顺便递了一支烟过来。
我看了看时间，中午码头上没有人，我也不指望这么点时间能够找到客人，跟这个人去看看也不打紧。
“那你等我一会，我收拾收拾，”这边的摊子上也没啥宝贝，随便把地上的布一卷打了一个节，站起来的时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同伙没有回来，老马是跟着我一起南下的发小，我们两个平常都是一起放野的，中午饭就是轮流着去吃，今天没生意也不知道这个小子溜达到什么地方去了，好在身上还有一个BB机，这也算是我们有的最好的装备了。
“你等等，我叫一下我的朋友，他是我的合伙人，你要是想跟我说什么你也得跟他说说，要不然他知道我半路跑了非得生气不可。”
“行行行，我不介意。”光头倒是也没有说不行，点了点头，“我说你这小子做事情也真是，搞得我像是要把你拉出去拐卖了一样，谨慎点是好事，我挺欣赏。”
客套话就是场面说说，这个人真正的目的我还真不知道。
“哎哟，小五，你今天这么早就收摊了？”一边打牌的一圈人看见我站起来，马上就开口问了一句，最后不约而同的都把目光落在了一边的那个光头身上，说起来这个人穿的也算得上是挺体面的，白寸衫，西装裤，一条大黑皮带加上手腕上的一只大金表，我这个人也是迟钝，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面前站着的很有可能是一个大金主。
“哎哎，今天有点事，就先回去了，你们慢慢打，我挪地儿。”随便的应付几句，我就跟着前面的这个光头离开了老城墙。
这边的人都有喝早茶的习惯，上午起床穿好衣服，三五成群的坐在茶楼里面喝茶吃早点，能够天南地北的胡诌到晌午，然后才慢悠悠的回家继续准备自己的中午饭，现在饭点都过了，上了茶楼也没有几个人，光头似乎对这一带还算是挺熟的样子。
“五爷，上茶楼呐？”光头对我还算是挺客气，大手一抬，指了指楼上，手腕上手腕上的大金链子手表闪闪发光。
客套归客套，正事还是要谈的，上了二楼，一遍茶点上来，光头倒也是不客气，“那个，五爷，您看。。。”
“得，免爷，叫我小五就好。”一辈子憋屈着给别人当惯了孙子，这光头这么叫我还真不习惯！
“哦，那么，那个，我先介绍一下我自己，鄙人姓孔，孔钱文，能不能先把您的宝贝拿出来给我看看？”光头狠狠地捋了一遍自己的大脑门子。这家伙对那尊菩萨还真是上心！
我看他也是有点懂行的，拿出来给他看看倒也不怕，试探试探这个人，也好看看他到底有几斤几两！于是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把那个菩萨拿了出来。
“这东西，现在知道的人少了，我认识的一个人以前在越南的时候看到过养佛的，养的邪佛就和这个差不多性质，不过你的呢又有点差别，以前盗墓的人里面有一行派，名叫做钉尸匠，开棺验尸捡宝都少不了，想当初也是摸金校尉的精英一角，不过现在做手艺的少了，这一行的人呢也差不多死绝了，我不知道你太爷爷是不是和他们打过什么交道，不过这个东西的确和他们的精神信仰有几分相似，摸金看灯，钉尸看鬼，他们有摸金符，钉尸也有鬼封神。”光头说的话神神乎乎，我打心里面越觉得这个人也算是没白瞎他这一身行头。然后光头又把菩萨拿起来，慢慢地转了一圈。然后拿着鼻子嗅了嗅。
“撇开其他的一些不说，这个东西也算是有点年代了，再看看这下面的挂印，虽然破损厉害，不过还是猜得出来，以前应该是写着“一见生财”，这一尊偏向右，主贵位，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还有一尊左卑位，上书“天下泰平”。老兄，我看这东西身上土腥味也没这么重，想必应该闲置好久了吧？”
光头说的也不完全和我想的一样，但是也算是八九不离十了，看样子还真不是瞎掰的。至于钉尸匠这个行业我还真听我爷爷说起过。于是在一边点了点头。
谁知道他一看见我点头，神情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啧，说句实在话，你应该知道请佛容易养佛难，这个鬼菩萨更不用说，这东西放以前是买死人用的！你带在身上没啥好处，我且问问你上三辈有哪个最后寿终正寝的？说句不该说的，您，难道准备走这条老路子？”光头一句话瞬间点亮了我心头的疑惑。难道他知道其中的奥妙不成？
“这句话怎么讲？”
“这东西，邪门，你也知道，我以前也听行里面的人说过，烧香拜佛，血肉供鬼，但凡如此，每日必以死人血滋之，或寻藏风聚气之所，以龙脉之气养之，虽然不一定能够叫你大富大贵，不过至少能够保证你前途无忧啊！！”光头一番话说的那叫一个言真意切，不过具体怎么一个做法也没有往明了说。
我只是在一边笑笑，也没说他说的对不对。
不过他跟我说的那一些都是稍微隐晦一点的说法，最后那一番话我很仔细了一点想大概也能够揣度得出来，他是具体干一些什么的。仔细往上面三辈子人一考虑，我太爷爷也的确，跟着那一个站子的土匪干过一阵子倒斗营生，这一尊菩萨就是那时候遗留下来的，看他言语后面颇有一些怂恿的意味，我也不说话，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那一尊宝贝，现在这个年代干这一行的人的确是少了，就算有，要是被抓到恐怕也要吃枪子儿，相比较起来，在这里倒腾一些东西，转手一下，的确是安全得多，虽然不见得能挣到多少钱。
看我不说话，那个光头稍微有些急了，手敲了敲桌子，“我说小五，咱们两个相遇就是缘分，要不这样子吧，我留个联系方式给你，你想好了再来找我，我也就不瞒你了，我最近有一笔大买卖，需要找人合作一下，既然你祖上有这么一门手艺，我想你多多少少应该也有听说过我这边最缺的就是手艺人，你如果想好了就继续到这个茶楼来找我，跟伙计报备一下，我还到老地方找你，好吧?”
“行。”我觉得这个光头也还算是上道了，不过要说老祖宗的手艺，还真没有多少流传到我的手上，我这样子过去，顶多就是赶鸭子上架，充大头罢了。
该说的话我们两个人之间已经说完了，道理彼此之间也已经梳理清楚了，于是也就没有别的废话，毕竟生意人时间还是很宝贵的，所以我也就急匆匆的告别了。
考虑的这个时候，老马差不多也应该吃完午饭回来了，于是又急匆匆的收拾好东西去了城墙下面，那家伙收到我的消息之后也不知道该上哪里找人，所以就坐在旁边继续看那一群老油条们炸金花了，这个时候看见我回来，连忙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灰尘。
“哎哟，老林你总算是回来了！怎么样了啊?开张了没有?”
开张是干我们这一行的行话，就是问我这一笔生意谈成了没有，老马八成还以为对方看上了我们这些破烂玩意儿呢！
“得了，这里不方便说话，收拾收拾东西，我们今天先关门吧！”有些事情的确是不方便在这里说，看我这么神神秘秘的样子，他也许有一些紧张，也没有多说什么，跟后面的人打声招呼我们两个人就朝着自己的出租屋走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