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
熙熙攘攘的酒楼,喧嚣,奢靡,欲望。
处在浑浊不堪的尘世中,人们只是在发泄般的饮酒,用酒精刺激着自己得以快感。
没有人在意,靠着窗对酌的两个人有着不同与凡人的神韵。
“心头的病养好了么,在人界看了怎么久的世情,总该放下些什么了。凤凰族还需要你。”对面那个白衣男子开口淡淡道,漫不经心的饮酒,看着窗外,眼下,车水马龙,红尘喧嚣。
“哪里需要这么久,有些事哪怕忧愁也不能重来,过了则罢。不过是贪恋人间自由,享受不曾有过的清福罢了。至于凤凰族也无需担心,瑞星辰他的实力不容小窥。他晋升为族长所得的尾翼虽缺失祖帝的血脉,但可收放自如,不会落得形神俱灭的下场。”这语气比先前那位神君更淡,语调更冰更凉,似对一切都不上心,也似对一切都充斥着敌意。
不言而喻那位女上神就是六十年前被龙族大皇子所杀的幽凰。
都说凰族族长没有“祖帝之翼”会形神俱灭,其实也要在结合的基础上,从幽凰得到“祖帝之翼”后,她就一直没有吸收它的力量,没有占为己有,而是直接将这三尾羽翼制成一把琵琶,名为“含瑟”,若用于战事,一拨琴弦,灵力便随着音律形成无形的利刃。
当然,消遣也是可以的,只要不认为是暴殄天物。
然而,幽凰就是这样一个不认为是暴殄天物的人。
坐在她对面的是掌管人界的地皇帝君——白浮。
身为帝君竟要管理人界这码差事,委实有他的理由。据他一次醉酒,醉意朦胧中说是在人界等她的到来,至于她是谁,幽凰没有听清楚,倒是明白些与风月有关。至于幽凰与白浮的关系无非就是救与被救的关系。
寂静无语片刻,白浮从襟前抽出一张似与人皮的东西,瞥了一眼虽困惑但仍然平静的幽凰,缓缓道来:“这是易容术,人界中用来伪装,改变面貌的。这人界呐,虽是弱小无依,但想法倒是周到,不像仙界只是一个修正术,毫无新意。这次前去可别想着用个诀来改变面貌,在八荒混不过去的,倒是人类的这东西,神界中或许只有我知晓。”他静静的将胶质面皮放在幽凰面前。
幽凰怔怔的看着此物,唇角泛起冷冽的笑。“我们是仙没错,但又与凡人有何异。清心寡欲其实都为捏造,唯一那一丝不同就是懂那一点术法,可术法却只能在厮杀中伤得更彻底,在情迷中周而复始。”
她这一生知道她真面目可真是屈指可数,当她还是幽凰时,就一直带着面具,从没有人见过她的真容,而此次前去又得假借着这层皮。想必也只有面前这白浮才真真切切知道她的样子。
借着灵力轻易地将面皮附在脸上,幽凰掏出铜镜,铜镜上的脸是完全不熟悉的。她呆呆的盯了许久,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皮囊处在人间已是不凡,用来敛去你的倾城之姿倒是尚可。”白浮静静地看着她,无奈她的样貌。
“身外之物值得如此关心?倒是原身有点麻烦。我乃凤凰族,若要完全变成另一个人,首先得变原身。用‘凤凰’的原身过于明显。我在蓬莱岛上不接触八荒之事,你可知有改原身的上神?”蹙这眉,幽凰想到更为严重的问题,以她这等身份办事不便。
“不容易。”未经思考,白浮就得出结论,“据我所知,只有一位,司命神君。”
“司命?”幽凰侧着头想了想,将记忆梳理了一番,才道:“就是那位穿紫纱,手持一卷《神命录》的神君?不行,我曾经打伤过他。”
白浮闻言挑了挑眉,无奈地看了幽凰一眼。
打伤?没猜错的话应该只剩半条命了吧。曾经那一次救她,好转后,一睁眼直接给他一掌。胸口上的那道疤痕到现在可都隐隐约约,未曾恢复。事后,她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那一击,我连一层功力都没用到,用得着装那么脆弱么?”,白浮闻言挑了挑眉,默然无语,生怕她再出一次“轻描淡写”的一掌。
现在连她都认为司命神君被她打伤了,那这伤委实不轻啊!
白浮斟酌片刻,道:“改原身也只有此人,若你想完成那事,必须放下架子。方才你不是说过,脸皮仅为身外之物,何必如此在意,巾帼英雄,并非高高在上。我能帮你的,怕只是随你前去,求个情罢了。”
“你为何这般帮我?算了,我们明日回八荒。”话完,身穿缕金挑线绿纱裙的幽凰静静的从软榻上起身。从身后拿出一样什么东西,交在白浮手上,怅然离去。
直到幽凰消失在门口,白浮张开紧握的手,赫然是象征凰族族长的白玉牌。
白玉牌象征着蓬莱仙岛的贵客和凰族族长的一个承诺。这等重礼是在表达她的谢意么?真是放不下身段的女人。白浮心想,低笑,摇了摇头。若她知道他只是从她那里闻到“她”的气息才会接近她,她会不会把他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