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就像黑色的纱遮住了天空,冷风吹动树叶发出诡异的声音,像是哭泣,又像是哀鸣。魔族的荒弑山果然如传闻中的那般恐怖,能感觉到无形的恐惧慢慢吞噬孤独的心。
想不到,他天界战神,竟会被困在这个地方三月之久。身为战神,就注定了孤独,不然也不会这么久都没人来救他。
“晔痕?终于找到你了。”黑暗中,有人向他伸出了手。
晔痕抬眼看向来人,一个红衣女子,一只手燃着火光,另一只手等着他抓住。
她?想不到,竟会有人来救他。
但是他并没有去握那只手,冷冷道:“你走,我不需要你救,脏。”
女子一怔,却没有收回手。
许久,听她道:“晔痕,我知道你很讨厌我,但你讨厌我,也必须出去!不然你永远待在这里吗?”
晔痕想了想,伸出了手。
可能是他真的很讨厌她,也可能是他想出去。
见晔痕抓住了自己的手,江颜一喜,随即神色又黯淡了下去。
“嗯……你也知道,我虽是上神,身上却也流着魔族的血,所以对这魔界的荒弑山生来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再往前就不能燃火了,你一定要握紧我的手,不然会走丢。”江颜说着,拉着他往前走。
她的手很冰,晔痕从来没有握过这么冰的手,手心的寒意刺到了他的骨子里。而眼前的一抹红影,看着就在眼前,却是那么遥远。
走了没多久,眼前的红影也看不见了,四周又变成了漆黑一片。
“一定要抓紧我的手。”黑暗中,她轻声说。
耳边不时传来细碎似是交谈的声音,或是笑声,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周围有无数眼睛盯着自己。晔痕握紧了她的手,她有没有害怕?别怕。
明显地感觉到前面人一怔,然后恍若无事一样继续往前走。其实,她很高兴。
眼前突然变得明亮,两人已走出了荒弑山。江颜十分愤怒地盯着晔痕,应该说,盯着他的衣服。
一身墨衣上破了数不清的口子,每道口子下的伤口极深,伤口的血液已经凝固成了深紫红色。
“被魔伤的。”晔痕不怎么在意地说。
荒弑山的魔不同于别处,他们都有自己独特伤人的方式。而荒弑山极其黑暗,很多地方又不能点火,所以哪怕是天界战神进去,也不能毫发无伤地出来。
江颜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跑进荒弑山。
“我有东西落里面了。”
晔痕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中,眉头微蹙,片刻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不过那张看不出想法的脸下,藏着的是浅浅的笑。
他的墨衣上显现出黑色的战甲,手中出现了一把青色长剑。
剑上纹有白色莲花纹,此剑乃是上古三剑之一的,青莲天。
害他被困在荒弑山三月之久,这事儿,得找那个人说清楚。晔痕吹了一声哨,便有一只碧火麒麟从远处踏云而来。他骑上麒麟,麒麟便知道他要去哪,长吼一声,飞上九霄。
而此时,荒弑山内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漆黑中什么都看不见,但却能嗅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你们伤了他,这便是下场!伤晔痕的,不管是人是魔,是鬼是神,我都要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天界。
几棵柳树的枝条轻轻点着洁净的湖水,水面上盛开着几朵雪白的莲花。莲花下,湖水中,可以看见一些半透明的小鱼游来游去。柳树下,湖水边,有人一身白衣,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指尖执有黑子。他面前是棋盘,棋盘上黑子与白子相杀惨烈,但此处却并无执白子之人。
天界有一位神君,叫君则卿,唤作“乐华神君”。虽是神君,却是连天帝见了也要三分敬,七分礼。这位神君自上古时期便存在于天地,很少有人知道关于他的事,他的年龄,他的过去,以及他的实力。
也许三界大多数人都是敬他的,甚至惧他,怕他。但那大多数人中,不包括晔痕。
碧火麒麟从天而降,周身的火焰仿佛要灼烧了十里内的柳树莲花。麒麟上的那人执剑而下,瞬间,青莲天就紧贴君则卿的脖子。
“战神晔痕,怎么想起来我泯曦湖了?”君则卿面带笑意,手指微动,黑色棋子弹飞了青莲天。
青莲天早已有了灵性,并未落入湖水里,而是飞回了晔痕身边。
“君则卿,别跟我装傻,我不信你没料到我会被困在里面。”
君则卿喝了一口茶,十分无辜地说:“我料到了啊,你又没问我你一个人进去之后能不能一个人出来。”
“你!”晔痕语噎,坐在了君则卿对面。
两人都不说话,坐了两个多时辰,晔痕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对付他,骑着麒麟离开了。
晔痕走后,君则卿脸上再无半分笑意。
“天命注定了的事,是逃不掉的。”
自从荒弑山回来之后,晔痕的手下们就觉得他有些变了,不再像从前那样冷冰冰的,反而见他时不时会浅浅地笑。
一月过后,天族同魔族开战。这场战争是几千年前就该发生的,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延后了几千年。
晔痕被封为“祁天大将军”,带领三十五万天兵对付魔族十万魔军。按理说,三十五万对付十万,再加上一个战神,应该会赢得很轻松才对,可惜败了,因为有人在出战天兵的兵器上做了手脚,而那个人,是上神江颜。
天界浮神塔内,锁着犯了重罪的神仙。一旦入塔,很难再出来。
“把锁打开。”晔痕身上还未卸去战甲,手中拿着一个瓶子,对守卫道。
守卫开了锁,晔痕推开铁门走了进去。里面很暗,只点着一根蜡烛,漆黑冰冷的石板上坐着一个红衣女子,女子长发未绾,背影凄凉。
晔痕从身后那人手中拿过酒壶和酒杯,放在桌上,将瓶子里的红色粉末倒进酒壶,轻轻摇了摇。
“绯火。”女子转过身,无神的双眼看着晔痕,“能够杀死神的毒药,不会感觉到疼痛。”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因为你身上流着魔族的血,所以不忍魔族战败?”晔痕将酒倒进酒杯。
江颜迷茫地看着他:“什么?”
“你在天兵用的兵器上抹了幻毒,导致十五万的天兵轻易地被魔族斩杀。”
“幻毒......”江颜苦笑,“你也觉得是我?别人怀疑我我无所谓,可是没想到,连你也怀疑我。”
晔痕不语,只是心中产生了疑惑:不是她?
他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江颜拿起了酒杯,泪水从她眼中流出,却又是笑着,饮尽了杯中有毒的酒。
“江......颜?”晔痕大惊,把将要倒在地上的她抱在怀里。
“晔痕,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你知不知道,爱你很累。可是下一世,我希望自己,依然......爱上你。”
他知道,他都知道。
宴会上喝了很多酒后,会在宴会结束时发现自己腰上多了个荷包,荷包里装着解酒的药丸。别人比武受伤后,会看见青石板上放着治伤的药瓶。遇到危险时,总会有一个一身红衣的姑娘出现。走在小石子路上时,总会感觉身后有一个人跟着,回过头,偶尔会看见一点红色的衣角。
他一直以为自己很讨厌她,讨厌她身上魔族的血,从来不把这些当回事。原来,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晔痕抱着江颜走出了浮神塔,塔外站着天界的掌管着,一身金袍的天帝。天帝身旁,站着风耀星君。
“晔痕,本君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风耀星君愧疚地说。
那个人在说什么?他听不见,他只知道,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