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象郡南边的屏山小镇外,到处都是盛开的油菜花,淡香沁人心脾,和风轻拂而来。
西边的太阳渐渐下沉,余晖洒向山下的一座村落,村庄建在野老山下的一个平坦空地上,山坡南边便是一条长长的河流。
一群孩子穿着粗布衣服,脏兮兮的小手在河边玩着泥巴,不时传出开心的笑声。
不远处的小山坡有个院子,木门、木篱笆、泥墙、茅草屋顶,院落虽然不大,但布置的井井有条,一位少年站在门口,看着远处孩子玩耍,眼里流露出羡慕,身边的白色小狗尾巴摇个不停,十分可爱。
“哥哥,娘让你快进屋!”一个小女孩站在男孩身后,轻轻地说道。“恩,好的”兄妹俩手拉手进了屋子,一位女子正在热气腾腾的炉火前煎药,她就是尚荷。
当年她和李虎翻过凤凰山脉进入白象郡,一路向南到最南边山麓下定居了下来。过了几年,两人结成夫妻,生下个女儿,取名李若莲,小名莲花,为隐瞒陆家少爷的身份给陆霄的儿子取名为李涯。
如今,莲花九岁了,李涯也有十三岁了,这孩子聪敏无比,母亲教他识字诵文,他学得很快,可是让李虎夫妇不安的是他一直体弱多病,有时还会突然昏迷,这么多年来,看过不少郎中大夫,始终无法彻底治愈。
屋里,两个孩子围着尚荷嬉笑玩乐,尚荷心里十分温暖。
这么多年她和李虎一直到处悄悄打听神鹿郡陆将军家人的消息,得知当年将军被神鹿郡王冷桓关入大牢半年后秘密处死,为陆霄将军求情的一干人被革职入狱。
至今都不知将军葬在何处。李虎获知情况,在镇上喝的烂醉如泥,连滚带爬回到了家。
尚荷听后当时差点就晕厥了过去,夫妻二人发誓一定要好好抚养陆家的唯一血脉,可是当他们见到李涯身体如此脆弱,只得继续守着这个天大的秘密,心里却是哀伤无比。
“娘,爹怎么还没回来啊?”李涯问尚荷。尚荷从沉思中清醒,“哦!你爹将昨天在山上打的猎物背到镇上去卖了,很快就回来了”。
此时,村子里家家升起了炊烟,“我回来了”院子传来李虎爽朗的声音,两个孩子像燕子一样,兴奋地了迎了上去。
李虎笑的合不拢嘴,放下手中的物什,掏出一个鲁班锁递给李涯,给若莲一支木簪子。“你啊,就是宠着他们,饿了吧,赶紧来吃饭”,尚荷笑着说道。
一家人团围在一起吃着晚饭,好不温馨。不一会,女儿莲花睡觉去了,李涯在灯下读书,尚荷在灯前给孩子们缝补衣服,李虎倒了一碗酒,慢慢的品着。
李虎低声说,今天镇上人说这两天屏山镇来了个老神仙,专门帮助穷苦百姓治病,不收一文钱,不知道能不能帮涯儿治好。夫妻俩商量了一下,明天带着涯儿去试上一试,他们把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父子俩早早就出发了。到了镇上,天刚亮,小镇上的人还不多。
李虎按照打听来的消息,穿过几道小巷,来到镇北边的一座破房子前,由于多年失修,房子外面已经斑驳陆离了,房顶上面有几块瓦片都掉了下来,连门也完全关不上了,李虎父子俩轻轻地走了进去。
房里里面有些破损的物品,地上落了一层蜘蛛网和厚厚的灰层,靠门边地上铺了很多干草,一位青袍老者在那里打坐。
李虎拉着涯儿赶紧上前就拜,老者双目紧闭,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眼,温和轻声说道:“两位一来就拜,快快起来吧!”
父子俩抬头,看清楚老者的面貌,鹤发苍苍,灰白的胡须、白色的眉毛,面容瘦削,十分和善,好似画上的老神仙下凡一般。
李虎赶紧道明来的原因,言语恭敬,态度谦逊,说完拉着李涯再次拜谒。老者听完李虎的描述,心里也暗自奇怪,让李涯伸过手来,听下他的脉象。
当老者轻轻地将手搭在李涯手臂上,李涯的脉象缓四至通不偏,和风杨柳袅自然,只在从容和缓间,脉搏缓缓,而节奏有力。
老者不由心里一惊,心道:“次非凡人之脉象,这孩子体内流动着一股巨大的力道,像是惊涛拍岸,但这个孩子年纪尚轻,绝不可能是后天修炼而成的,不可思议啊。”
他睁开双眼,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位十三岁的少年,少年面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却真是病人的症状。
“老神仙,我家孩儿的病可以治吗?”李虎看着老者长时间沉默不语,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老者又闭上双眼,李虎知道此时不能打扰,心有焦急不安,头上的汗一滴滴汇集从面颊流了下来。
“孩子,你先出去,我有话同你爹说”,老者终于开口了。李涯随即恭敬地退出门去静静等待。李虎赶紧从胸口掏出所有银两,放在老者面前,再三央求帮孩子治疗。
老者轻轻一笑,捋了捋胡须,和善地说道,“你不是普通百姓,是练武之人吧,令公子的脉象也是十分蹊跷啊”。
李虎虎躯一震,心中顿时紧张起来,双目圆瞪,眼睛漏出一丝杀意。不过当他和老者四目相对,对方却仍神色从容,看不出任何恶意,他的心里也软了下了,心中犹豫彷徨着。
“好吧”,最后一下决心,李虎和盘托出,将李涯的身世告诉了老道。
听罢,老者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说起来,我与陆将军还有一段交情呢,哪知道最后陆将军却落得如此下场,真是让人唏嘘啊。”李虎红着眼圈,再三磕头,苦苦哀求,请帮助李涯治病。
“可是贫道还有一点不明白,陆将军武艺当年确实是名贯圣龙帝国,属于一等高手,但在这个崇尚暴力,争斗杀戮的时代,郡王之间争斗不休,百姓身受其害,可是陆将军终归是一凡人,他的孩子身上却存在一股说不清倒不明的力量,这是为何?”老道疑惑不已。
“我也不明白,陆少爷生下来身体一直很好,但我们逃亡后经常无故昏迷,短的时候是一两个时辰,长的时候甚至昏迷一两天,着实让人奇怪。”
“好吧,既然他是陆家的血脉,我绝不能见死不救啊,何况陆霄将军当年力保神鹿郡百姓免遭战火屠戮,也算是仁义之人,贫道就试上一试”。
老者一挥手,嘱咐道“明夜子时,你带着孩子在此地等候,你们现行离开吧,银两也带回吧!”李虎赶紧收起银两,退出门去。李涯此时还恭敬的站在门前,父子俩心中十分忐忑,只能回家去。
尚荷特地做了满满一桌菜,一家人早早就开始吃晚饭,李虎夫妇有些担忧但又有几分期待,李涯内心却十分高兴,这么多年疾病折磨的他只能常年待在家里,足不出户,看见别的小孩在外面玩耍,心里别提多羡慕了。莲花也替哥哥高兴,今后哥哥可以带自己出去玩了。
过了戌时,李虎带着李涯告别了妻子,打着灯笼就出发了。到了约定地点,刚过亥时,父子俩毕恭毕敬在门口等着,生怕打扰了那位活神仙。
南方的夜晚露水很重,两个人的布衣很快就湿了。天上的乌云遮住了月亮,阵阵凉风袭来,不一会撒起蒙蒙细雨。
“进来吧”屋里传来老者的声音,父子俩进了进去。屋里的供台前点了几只蜡烛,屋中摆着一个大木桶,里面盛满了水。
老者让躺在墙边的长凳上,脱去鞋袜,在他的双足涌泉穴、三阴交穴等穴位扎银针,并不时浸入边上白色小瓶上的药水,然后老者又开始在四肢重要穴位扎银针,李涯身上开始向外散发热气,可他忍着一声不吭。
“好了,孩子,你现在进入木桶当中”老者说道,“一定要聚精会神,千万不能出声。”李虎站在边上,浑身湿透了,大滴大滴的汗珠从头上滴下来,心里祈祷不已。
当李涯坐进木桶当中,一点都不觉得冷,身上的热气散发出来,舒服极了,只感到一股热流从脚底涌泉穴往上涌,一直到胸部的天突穴、膻中穴,然后浑身血脉冲向头部,李涯感到一阵眩晕,顿时想要呕吐,鲜血从鼻孔流出,嘴唇开始颤抖,但他竭力保持清醒,以免晕倒。
老者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地将一把银针浸入白色小瓷瓶浸润一会,一根根扎入头部的穴位中,当他将最后一根针扎若百会穴时,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
木桶中热气腾腾,木桶里的水开始四处乱溅,在扎完最后一根针的时候,李涯突然感到全身一震,一股热流在奇经八脉中循坏流荡,所有不良反应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吸了一口气,顷刻神清气爽,四肢有力,不再是以前的那种困顿乏力的感觉了,如同换了次身体,变了个人一样。
“出来吧,孩子”老道捋了捋胡须,面色慈祥的看着这个少年,内心激动不已。眼前,这个十多岁的孩子体力的那股浑厚能量稍加引导,在须臾之间将全身穴位联通。
李虎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心里明白眼前这位孩子有救了,赶紧跪拜在老者脚下。
老者微微一笑,一甩衣袖,渺渺茫茫间已出了庙门,消逝不见,遥遥传来清晰一首诗:“天地苍茫乱世间,一声惊雷震九川。莫为尘埃遮方寸,逍遥寰宇越千山。”
李虎和李涯痴痴地看着,向着老者离去的方向,拜了又拜,过了很久,方才起来。“我们怕是真的遇到神仙了”,李虎喃喃地念叨。
深夜中父子俩一前一后,打着灯笼,微弱的灯火在漆黑的深夜中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如萤火一般,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雷声,看来天要变了。
还没到院子,尚荷远远看见灯笼的亮光,就迎了上来,当他看着满脸红光的李涯,心里欣喜若狂,再近看自己的丈夫,两眼通红,心头不禁一酸,内心的感情错综复杂,赶紧回家端上两碗热腾腾的热汤,让他们父子俩充饥。
“娘,你等我们这么晚,也和我们一起吃吧”李涯看着泪眼涟涟的母亲,内心不舍。
“娘吃过了,不饿,你赶紧吃吧,汤快凉了”尚荷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扭头进入房间,趴在床上默默流泪,心里告慰着陆夫人在天之灵。这么多年来的担忧、恐惧、欣慰等错综复杂的情绪一下子释放出来了。
李虎劝李涯道:“你娘见你这样,激动的控制不住自己了”。李涯抬头,眼圈红了,“爹,孩儿长大一定好好的孝顺你们”。“快吃吧,吃完去睡觉,好好休息”,李虎摸着李涯的头说道,难掩内心的激动和兴奋。
深夜里,李虎和尚荷两人讨论者李涯的未来,该不该告诉他发生的一切,最后他们还是决定等到孩子长大了,有实力报仇的那天在告诉他。
在这个崇尚武力的世界,当务之急是让李涯出去学习武艺,闯荡一番,是蛟龙就应该飞上九天,男儿怎能屈膝于父母身边,他们盘算着将来送李涯去白象郡红雾城拜师学艺。
很快,东方渐渐白了,一夜的春雨将天地间洗刷一新,新的一天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