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八岁那年,大概是第一次痛彻心扉,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失去,至今我都记得那一天,也是在九月,在很短的九月。
父亲自小很爱我,我喜欢骑在他的脖子上,据妈妈讲述,当年还很小的时候,骑在父亲脖子上就开始嘘嘘了,我猜我能活这么大应该感谢父亲当年不杀之恩的,我自认为我是在她脖子上长大的,他面对着电脑,而我呢在他脖子上看着他玩电脑,慢慢长大了还是很怀念那种感觉。
我家的老房子餐厅有个窗户打开是和卧室连着的,每次干了坏事父亲总不忍对我动手,他喜欢吓吓我,记的最清楚的便是有一次作业拿了别人的抄被父亲发现了,他说他要抽我,皮带沾水,我就从餐厅一跃而过翻入卧室,他立马关了窗户,从门里冲进来,我怕到书柜之上可还是被他拽了下来,把我按到床上让我趴着,我只好照做,那会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的屁股是不是要废了,我听到他从裤子上抽皮带的声音端了盆水,心想完蛋了,闭着眼睛我准备默默忍受,然后啪一下,打到我屁股上,并不疼,从那以后我就一直觉得皮带沾水不疼,慢慢长大了想起这事才明白,并不是不疼,是他没使劲,他舍不得,可现在我明白了又有什么用呢,喜欢史铁生的《我与地坛》里的一句话“我什么都没有忘,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放。”大概就是现在的我,忘不掉放不下,只是收藏了起来。
周二的夜父亲给我辅导功课,之后他接了一个电话,他说他要出去一趟,让我好好学习,因为父亲对我很严苛,我感觉如释重负,在他走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快去吧,别管我,没事!”我只看他出了那扇门就再也没进来过,第二天我睡醒的时候是八点,看见四姨和姥爷进了门,我没有管,准备去洗脸刷牙,但我发现他俩都流了眼泪,他们看着我,我不知所措,姥爷说“涛涛,你先去洗脸刷牙吧,等会到卧室来”我没多想便去了,洗漱之后去到卧室,姥爷二话没说抱着我,我问姥爷怎么了,姥爷颤抖的说“爸爸不在了,出车祸了”我完全不知道什么概念,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不在了呢,我不信我以为姥爷在骗我,姥爷说“涛涛,等会跟我去看你爸爸”我不去,我爸好好的呢,他会来找我的,但最终,我不得不信,爸爸不在了,我在那一刻尝到了什么叫失去什么叫后悔,失去了父亲,后悔最后一句对爸爸说的话居然是因为我不想爸爸继续监督我而敷衍他的话。
终究得面对现实,我不可否认,我没有了父亲
我是西北的孩子,亲人去世得守三日,前两日的我好似木讷了,不哭也不笑,爸爸的一位朋友对我说“涛涛,你怎么不在你爸面前看看啊,他那么疼你”那一刻我有些绝望,但我终究决定去他面前看看,黑白照片,他的音容笑貌,我至今挥之不去,我在父亲面前那一刻我再也绷不住了,我无力的瘫倒在地放声大哭,惊动了周围的所有人,包括妈妈,我已不记得妈妈那时候是什么样子了,但我明白她比我更难受,一个失去父亲,一个失去丈夫,我只记得她看着我喊着爸爸,爸爸。
我哭完那一场后再也没哭,坚强的像个大人,但别人不能在我面前提父亲二字,我听不得,父亲走后一年妈妈便带着我搬家了,至今一人,再未嫁他人,这也许是她对父亲的最常情的告白
如今,我每年去父亲墓前都会跟他说很多话,发生的,经历的,或者我的想法,我的感情,他或许在另一个世界听得到吧,我希望如此。
如果说没有父亲会给孩子带来什么影响,我并不知道,但却深有体会,会变得,性格,说话方式,就连思考方式都会有变化的。
如今想起,依旧唏嘘,唏嘘一晃已经过了十年了,我也从一个小孩子变成一个大小伙了,怎么说,至少上网有自己的身份证了,时间过的真快,母亲在我看来的大美女也让时间刻上了烙印,父亲走后因为是酒驾,所以并未有什么赔款遗产,却有一个官司,所有重担落在了母亲身上,那一年母亲开车去格尔木,遇到了十年不遇的大风沙,黑色的车都刮成白的了,但她依旧没有放弃,去打那场官司,最后有了结果,也算完成了父亲未完成的东西。
母亲总说父亲不负责任,扔下了我和母亲,可母亲说完后总会笑一下,像是在嘲笑自己,接着说一句,可那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其实我知道母亲在气愤什么,一车四个人唯独父亲不在了,车祸现场父亲尸体旁还躺个女的,我一度因为这件事生气了父亲很久很久,可厮人已逝,我也没权利生死去父亲的气,但这件事,我始终是没有忘的。
我的父亲,陪了我八年走了,自那以后我很珍惜对我好的人,怕他们也会第二天突然消失,可我终究没有料到,成长变得成熟,代价是昂贵的,也是残忍的,它总会用最能让你受伤的方式去接近你并且伤害你。
现在,我缅怀着十年前的往事,但愿明早这些随风而逝,让我不再想起,在我看来忘了总比牢记过得幸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