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他们就成了毕业班的学生,这帮毕业班的学生们被召回了座落在市中心的校本部,这里才是有着百年历史的金陵大学的真身,盘卧在虎踞龙盘之间,依山傍水,又有政要重地和商业中心为依托,真是块风水极佳的必争之宝地啊。可是往往有许多事情总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虽说这话用在这里有些不太合适,但是这件事看上去和这个词语的描述其实是很相像。
他们的新宿舍楼名叫潇湘馆。也许在许多年前,这个名字与这幢楼还是很相配的,就如同一个美丽的女子名曰“如花”或“似玉”之类。
当然,这里的“新”字只是个新的地址,就这座建筑物本身来说,可是真与这“新”字没了缘分,用一句古诗来形容便是“危楼高百尺”,当然,这里的“危”字是不能再解释为高的意思,而是真正的危楼了,而”百尺”呢,也只不过是个赞誉之词罢了。
据说这名字是当年一位很权威很泰斗的老教授起的,因为老教授极度喜爱《红楼梦》,便在当年建好了这楼的时候,大笔一挥题上了这个名字,另外还有诸如衡芜馆、稻香楼等等。老人家对《红楼梦》喜爱至极,希望中国人都能够读一读这一部伟大的巨著,还留下了一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名言:“不读《红楼梦》,妄为中国人!”可如今去了学校的图书馆借《红楼梦》一书,却发现那些藏在阴暗角落里的巨著们已经很是老旧了,挂着仿佛累积了多年的尘,而摆在显眼位置的,永远都是些所谓的科学著作、科技成果以及各种各样的教材辅导书之类。
这幢名曰潇湘馆的单元式宿舍楼里似乎永远都缺一些阳光,所以总是让人觉得很阴森,还带了些许湿润的凉意,但这种凉意却并没有在这秋如虎的季节里让人感觉到身体上的舒适,反而让人的心上多了几分沉重与压抑。
这,是一个多事之秋。
309宿舍里,那些大包大包的行李终于各就各位,狭小的宿舍也因此而显得宽敞了一点。陈笑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以完全放松的姿态团坐在属于她自己的小凳上。那侧影看上去很像一只弯弯的大龙虾。这是309宿舍年龄最小的女生,却是个头最高的一个,真不虚为东北人。
“我的志愿是当一个校长,收集了学生的学费然后就去吃火锅,今天吃麻辣火锅,明天吃酸菜鱼火锅,后天……”
静静的宿舍里,麦兜那可爱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正在挂蚊帐的陈笑爽从凳子上跳下来,拿起正在桌子上叫得起劲的手机,原来是杜语轩打来的,一接起来,就听杜语轩急急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头传来:“笑笑你在宿舍吗?”
“在啊,你回来了啊?”陈笑爽不知所以然地回答着。
“嗯,你快拿上雨伞到校门囗接我吧,我刚从鼓楼打上车,马上就到,好大的雨啊!”
“啊?下雨?外面不是大晴天吗?又热又晒的,哪有下雨啊?你行李多吗?”
杜语轩心里不知道有多惊讶,看了看那唯一的行李箱,让陈笑爽在宿舍等她。看着车窗外瓢泼的大雨和明亮的天空,她一时无语。从地铁站出来的时候,杜语轩看着这噼哩啪啦的雨幕可真是傻眼了,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是大晴天的,失误竟然偏偏出现在这个时候,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好就是杜语轩回来的时候。杜语轩十万火急地终于拦下一辆出租车,跳上去立马打电话向早她一步到学校的陈笑爽呼救时,却发现天气预报也许并没有报错,此时此刻,省政府的上空确实是阳光明媚,朗朗晴空。直线距离不过千儿八百米的两个地方,此时正在上演着东边日出西边雨的微气候,真不愧曾被六个朝代的帝王选中的都城,除了龙蹯虎踞易守难攻的地形优势之外,连天气的变化都这么神奇,那些建都的帝王可真是好眼力啊。
下了车,杜语轩拎着唯一的小行李箱走进校门,阳光明亮的有些刺眼,透过高大的梧桐树,在干净的水泥路面上洒下斑驳的光点。树荫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杜语轩的目光里,关越涛已经在校门口等她了,仿佛是早已约定好的。
“陈笑爽一直在学校呢。”关越涛一边说一边接过杜语轩手里的行李,把一杯凉凉的酸梅汤递到杜语轩手里。杜语轩点点头微笑不语,啜了一小口酸梅汤,那酸酸甜甜的清凉滋味一下子将一路辛劳一扫而光。这样的秋,这样的等候,以后不会再有了吧。杜语轩微低着头,看着四只向着同一个方向迈步的脚,心里默默地想。
“鼓楼那里刚才在下雨,还挺大的。”杜语轩转开话题,将思绪拉回到现实中。关越涛听了有些惊讶,怪不得觉得杜语轩的头发和衣服看上去有点湿。
几声寒暄的工夫,宿舍楼就在眼前了,潇湘馆几颗大字悬在楼门上面,虽是重新漆过的,但看上去还是有那么几分破败与沧桑。走进楼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气一下子涌过来,杜语轩的头皮一紧,有种莫名的不舒服涌上心头。跟宿舍管理站那位烫了个狮子头的一脸凶相的中年女人报了到,她就奔上了楼梯。
宿舍门开着,陈笑爽笑盈盈地蹦出来,接过杜语轩的行李,很开心很激动地说:“终于有第二个室友回来了,你知道不,我一个人住了近两个月,都快闷死啦,每天回来宿舍都是空荡荡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要是再没人来我可真要死掉了。”
杜语轩伸手拍了拍陈笑爽的肩膀,很仔细地环视了一遍已经被陈笑爽整理得有模有样的宿舍,眯了眯眼,换上一副挺严肃地表情说道:“姐先给你讲个笑话吧!”
呵,这表情!陈笑爽看着杜语轩的脸,很好奇她在下一秒钟会讲出一个什么样的冷笑话。
“有个人名字叫阿爽。这天,阿爽死了,他的朋友们来追悼他,跪在他的遗像面前大哭,一边哭一边呼喊着:‘爽啊,爽啊……’有路人经过,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哭着还喊着‘爽’,便问其原因,答之:‘爽死了。’”
陈笑爽听完笑着高呼:“呀,以后我死了你们可不能这么哭我啊!”
“那怎么哭呀,说‘笑啊,笑啊,笑死了’吗?”
被杜语轩这么一说,陈笑爽哭笑不得地大叫道:“哎呀你真讨厌,以后我肯定比你们死得都晚,你们到阎王爷那里哭我去吧!”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心里却觉得挺轻松,也算是杜语轩这家伙的功劳吧,她总爱冷不丁地来一个半冷不热的黑色幽默。
杜语轩丢下手中的抹布呵呵地笑起来。
收拾好床铺衣物,两人出门去吃饭。因为还没有正式开学,学校食堂营业的窗口并不多,两人便去了校门外的小饭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