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忠和二凤谈及周祖母时,袁萍和玉凤都面露难色,眼下周祖母身子非常虚弱,躺在偏房内,发着高烧还说胡话,浑身泛出青幽幽的绿,那只烂脚恶臭熏天,郎中大夫都不愿来诊了,看来也就这两天的事了。处忠听着听着就流下了泪,但除了抹泪却没有更好的办法,他默默的从包裹中拿出一盒清凉油,给了玉凤,让给抹在祖母身上,好让她舒服点。众人一块走进偏房看望周祖母,看见祖母紧闭着眼,扼首呼吸,处忠和二凤唤着祖母的名字,祖母皆不答应,大家痛哭流涕,玉凤把清凉油涂在肿如凤冠的额头。
“哎呀”突然,周祖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众人围了上去,周祖母呼吸越发的急促和肤浅,玉凤开始奋力地摇着床把,大家都急着喊了起来,紧接着,周祖母浑身猛烈地抽筋,脸部扭曲到变形。
“奶奶!”不知何时处仁冲了进来,跪倒在床前,祖母忽然全身一松,再无反应。
“奶奶一路走好!!!”处忠,玉凤,二凤等人眼噙热泪,个个哭声嚎啕。变故来的突然,王家只能临时做了个灵台,置办了香烛,挂上了白布。一家人披麻戴孝做起了祭奠。当夜,处忠和处仁守夜,两人抓了把瓜子唠嗑。两人一边聊一边回忆着往事,周祖母的眼睛盖了条白布,安详的睡在棺材里,火盆内还有荧荧的燃烬,处忠和处仁坐在矮桌前,各自斟了茶,处忠吹走了浮在杯沿的茶叶,吃了一口,打开了话匣子。
“阿仁,这次回来我还有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办。”
“大哥,什么事?”
“跟我去一次邢台老家。”处忠严肃又低沉的说。
“怎么了?”
处忠从包的底部拿出一个木夹板,旋开绳结,里面是一份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递给处仁,“这是母亲口述的遗书,我在床边听边记下来。”他竖起一根手指,“那天母亲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就让我记下来,要我只能告诉你。”
处仁或许已经见多了这种场面,并未流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接过信纸,摊开在桌上,又用手掌抹了抹平,仔细的看起来。
仁儿忠儿,
再见到我的话可能就是这封信了,吾儿莫念。
现在最让我想念的就是延平了,处仁,你上次来信说生了个大胖儿子我就想回来了,可是身体抱恙,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至死都没再能回来,真是上天弄人,或许这也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吧。延平到现在应该要小一岁了,肯定非常好玩,所以啊,一定要好好教他认字做人,出人头地。他是王家的血脉。
作为一个命不久矣之人,我必须把一些秘密告诉你们兄弟俩,但是在此之前要一定要戒言你俩,如果说你俩今后遇到了有关何府的任何人和事情,不要应承,不要追寻,那是一个无底的轮回和痛苦,正因为如此,你外婆才离开了何府,但是身心却已受到了巨大的伤害,所以我是幸运的,娘亲带我离开了何府就来到邢州生活,我的童年虽然艰苦但是快乐,直到遇到你爹,生活渐渐好了起来,所以你们也要珍惜现在的生活,不要为不切实际的诱惑所蒙蔽。
我小的时候,娘亲总是会在我耳边念叨一首诗,念完还告诉我何府把所有的事和它的秘密甚至是最后结局都藏在这首诗中,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一直无法理解它的涵义,直至我病入膏肓,在一次梦中醒来方才明白它部分的意义。
星夜仙下凡,闻者惊天变。欲循无垠世,苍穹已渺然。
可是这个意义太深远,对于你我凡人来说是无法企及的高度,娘亲都做不到,何况是我啊!处仁,处忠,你们可以记着这首诗,因为娘亲对我说这首诗对于何府非常重要,但是要求我绝对不要追寻它的来意更不能外传。
还有处仁,我交给过你一枚何府的令牌,一定要保管好,如果将来何府的人找到你,它能渡你一命!我知道,处仁你这一生总是避免不了再次接触何府的人。所以一定要保管好!处忠,别怪我不把这护命的令牌给你,是因为处仁身上有人引的特质!所以,紧要关头,处忠要帮处仁度过难关,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最后我还要拜托你和处仁一件事,把我和夫君的骨灰带回邢州老家安葬,毕竟我是王家的人。当然如果可能,你们可以到我娘亲落葬的坟头祭拜,娘亲曾把自己的一些过往事先埋在了那里,你们想知道的话,都在那里。但是,记住,看过算过,不要尝试追究什么,那里面的记载的事或许能解开你们的一些疑惑。
还有那柄楠木宝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是错误中的机缘巧合,你以后会知道的。
说到这里,我其实也是一个匆匆过客,生活还要继续,好好珍惜身边的人。为娘的也帮不了你们什么了。
念你们的娘
胡君兰
一九零二年九月于松江
看到这里,处仁的泪水不自觉的滴落到了信笺上,晕开了墨迹,处忠递上一块手帕。开口说:“弟,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事。”
“我知道,呜呜…”处仁拭去泪水。
“这封信在我记的时候都不敢相信,母亲的身世那么复杂,身后隐藏了多少秘密。”
“…”
“母亲没有把这些事告诉过你吗?”处忠感到奇怪。
“没有,娘就留了块府牌给我就来你那儿了。”
处忠听了处仁的话犹疑起来。
“哥,你不相信就算了,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在娘那里得到一点关于她族亲的事,娘对我向来闭口不谈,只是在娘走后我从周祖母那里拿到的令牌,娘也没留下一点关于那令牌的事情。”
“好吧。只是,只是这一切对于我来说,真的无法理解,何府是什么?那首诗是什么玩意?还有你身上的那块令牌,对了,令牌给我看下。”
处忠拿过令牌,紫檀的淡雅,古朴苍劲的雕刻顷刻收住了他的心,他无话可说。便还给处仁。处忠点上一支烟,问处仁要不。处仁没要,处忠只好自个儿抽闷烟。
“弟,等奶奶大殓后陪我去一次邢州吧。”处忠说。
“恩。”
突然,处忠伸出手抓住处仁的肩膀狠狠地捏紧,问:“告诉我真相吧,在你睡着的时候,你媳妇把你最近遇到的事都告诉我了,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娘还瞒了我什么?”
处仁沉默着,接着喝了口茶,抬起头眼中散出光芒来,说:“哥,娘亲告诉你的事都比我知道的多,而且都在这信上了,而我,差点死在了何府。”
处忠听到这里,语气软了下来,“仁弟啊,你,唉…”
“哥,其实这也不是我愿意去做的,只是娘亲留给我的令牌加上之前一连串的巧合让我卷进了何府的事件中,现在想脱身是来不及了。是因为…”他抬起手掌看着掌纹中浅浅的黑色反光,然后握紧拳头放下了台面。
“你的手?”
“没事,哥,来根烟吧,我来说说这大半年的事吧。”
“恩”处忠给处仁点上一支烟,两人就在氤氲的客堂里谈着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