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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诗,画与拼图

2006年冬天,在送出枣子却只收回了失望之后,我度过了死气沉沉的两个月。那年对于春节的冷静,我爸妈说终于我长大了,过节不再像小孩像打了鸡血一样了。我确实是长大了,开始因为喜欢一个人,而伤了心。这一次,比带着一条街消失的那次,要失落更多,伤心更多。

时间和距离,也不谓是一剂良药。开学的日子到来,虽然思念没有减少,也没增加。在易续继续了无消息的日子里,我有时觉得,再过两个月,也许就不喜欢他了。我在他眼里这么一文不值,连一声问候都没有,那我也不再去寻找“他值不值”的答案了。

就那样又过了一个月,有一天张恒礼突然告诉我,钟沛的女朋友死了,在家洗澡的时候煤气中毒,就昨晚的事儿。我第一次听说钟沛有女朋友,就是听说钟沛的女朋友去世的消息。

我硬拉着张恒礼带我去钟沛的宿舍,看到那几个“点名”的同学,还看到钟沛桌上的照片,才知道我跟他女友有过几面之缘。他女朋友也参与了“点名”活动,那个说自己叫“易续”的有漂亮黑长头发的女孩子就是她。在足球场跟我说“乌龙球”的是她,钟沛坑了我的火锅带去的也是她,我当时就应该想到的,但钟沛轰我轰得太着急,都没介绍一下。她很漂亮,皮肤比照片上的更加晶莹剔透。

我们到的时候钟沛正抱着一张纸哭。那是女孩生前写下的愿望,希望他俩恋爱一周年纪念日的时候,钟沛能为她做的3件事儿。离纪念日只差一个多月的时候,女孩却先有了忌日。

几乎我有印象的所有的他的同学都在那个宿舍里,大家陪着他,时不时地安慰一句。安慰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有几个人觉得烦闷,出去了会儿,再回来,应该是出去吸烟了,带着一股很浓重的烟味回来。等我跟张恒礼对视准备走的时候,易续出现了。

我本来觉得我们俩在这边也帮不上忙,想过几天再来慰问钟沛,可是易续突然出现,我又拉着张恒礼缩到角落去。易续抱着一堆东西进来。大家帮他放好。是一幅拼图,一个画架,和一本英文诗集。

“你说随便选,我就按自己的喜好来了。对不起,我不了解她,你要觉得她不会喜欢,我去换。”易续对钟沛说。

“我也不了解她!”钟沛哭着说:“哪有男生了解女生的!她知道我不了解,才写的这三个要求!可是你看,你们看,她就写了这三件事!这是我最后能做的了!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怎样都没关系,只要我做了就好了。是什么样的,她都会喜欢的。”

大家也附和着:“是啊,是啊!会喜欢的!”

“那咱们今天先做一遍,你要是觉得还行,我从明天开始教你,到那天,你再送给她。”

“好。”钟沛拿起那本诗集:“这应该是三个愿望中她盼望的,原来我还是有一点了解她的啊!可是你看我,想着还一个月呢,着什么急啊,连准备都还没开始!”

他说着开始用另一只手抓自己的头发,旁边的同学赶紧上去掰开他的手。有位同学从钟沛手里拿过那本诗集,翻了翻,又无奈地合上了。

“妈的好多单词不认识,易续还是你来吧!”他把书递给易续。

“那我就选第一篇好吗?你们是互相的初恋。”易续说。

钟沛耷拉着头,轻轻地点了一下。张恒礼显然对这个没多大兴趣,这个气氛也让他觉得太过压抑,他扯扯我的衣服示意要走。我轻声跟他说听完这个就走,他只好勉为其难再陪陪我。

易续开始读。他读得很轻,很慢,就像在述说一个故事一样,娓娓道来,不是那种朗诵腔,就像一个朋友在一个安静的月圆的夜晚,轻轻地向你诉说他对童年和家乡的思念,很好听很好听:

NowasIwasyoungandeasyundertheappleboughs

Abouttheliltinghouseandhappyasthegrasswasgreen,

Thenightabovethedinglestarry,

Timeletmehailandclimb

Goldenintheheydaysofhiseyes,

AndhonouredamongwagonsIwasprinceoftheappletowns

AndoncebelowatimeIlordlyhadthetreesandleaves

Trailwithdaisiesandbarley

Downtheriversofthewindfalllight。

译文:

现在,当我年青而自在地坐在苹果树下,

挨着低吟的屋子,因绿草而快乐,

夜悬于星星的幽谷上,

时光让我欢呼让我攀爬

在他眼中的金色年华

车马拥簇中我是苹果国王子,

曾几何时我也雍容地让树儿叶儿

连同稚菊和大麦随我

沿着风吹的日光之河巡游。

AndasIwasgreenandcarefree,famousamongthebarns

Aboutthehappyyardandsingingasthefarmwashome,

Inthesunthatisyoungonceonly,

Timeletmeplayandbe

Goldeninthemercyofhismeans,

AndgreenandgoldenIwashuntsmanandherdsman,thecalves

Sangtomyhorn,thefoxesonthehillsbarkedclearandcold,

Andthesabbathrangslowly

Inthepebblesoftheholystreams。

译文:

当我绿着,无忧无虑,在欢乐庭院

的谷仓间扬名,歌唱农场家园,

在只年轻一次的太阳里,

时光让我嬉戏让我成为

金黄色,受他恩宠,

翠绿与金黄之中我是猎手和牧人,牛犊们

随我的号角歌唱,山上狐狸们吠声清冷

而安息日缓缓叮咚

在圣泉里的鹅卵石间。

Allthesunlongitwasrunning,itwaslovely,thehay

Fieldshighasthehouse,thetunesfromthechimneys,itwasair

Andplaying,lovelyandwatery

Andfiregreenasgrass。

Andnightlyunderthe******stars

AsIrodetosleeptheowlswerebearingthefarmaway,

AllthemoonlongIheard,blessedamongstables,thenightjars

Flyingwiththericks,andthehorses

Flashingintothedark。

译文:

长长白日里它跑着,好可爱,干草田

屋子一样高,烟囱里飘出歌谣,它朝气篷勃,

嬉戏着,水灵,可爱,

草一般燃烧着绿。

夜间寥落星辰下,

当我驶入梦乡,猫头鹰便驮走农场,

长长月夜里我在马厩中倾听、祈求,夜鹰们

与草垛齐飞,马儿们

闪入黑暗深处。

Andthentoawake,andthefarm,likeawandererwhite

Withthedew,comeback,thecockonhisshoulder:itwasall

Shining,itwasAdamandmaiden,

Theskygatheredagain

Andthesungrewroundthatveryday。

Soitmusthavebeenafterthebirthofthe******light

Inthefirst,spinningplace,thespellboundhorseswalkingwarm

Outofthewhinnyinggreenstable

Ontothefieldsofpraise。

译文:

然后就醒了,农场像游子归来,

一身露水白,公鸡立肩头:一切

皆闪光,一切皆是夏娃亚当,

天空再次聚合,

就是那一天太阳长圆。

所以应是在熹光降临之际,

在最初的纺绩地,着魔的马群暖暖走出

绿色嘶鸣的马厩,

前往荣耀的土地。

Andhonouredamongfoxesandpheasantsbythegayhouse

Underthenewmadecloudsandhappyastheheartwaslong,

Inthesunbornoverandover,

Iranmyheedlessways,

Mywishesracedthroughthehousehighhay

AndnothingIcared,atmyskybluetrades,thattimeallows

Inallhistunefulturningsofewandsuchmorningsongs

Beforethechildrengreenandgolden

Followhimoutofgrace.

译文:

欢乐的屋子边上,新裁的云朵下面,

与狐狸山雉们相伴,快乐得心跳舒长,

在一次次重生的太阳里

我随意地奔走,

我的祈愿窜过屋子高的草垛

而我毫不在意,对我的天蓝色生计,时光

在他悠然回转间让稀落的晨歌

在孩子们的翠绿与金黄面前

随他一道黯然逝去。

NothingIcared,inthelambwhitedays,thattimewouldtakeme

Uptotheswallowthrongedloftbytheshadowofmyhand,

Inthemoonthatisalwaysrising,

Northatridingtosleep

Ishouldhearhimflywiththehighfields

Andwaketothefarmforeverfledfromthechildlessland。

OhasIwasyoungandeasyinthemercyofhismeans,

Timeheldmegreenanddying

ThoughIsanginmychainslikethesea。

译文:

我毫不在意,羔羊般洁白的日子里,时光

携我手的阴影把我带上永恒升着的月亮里,

那聚满燕子的阁楼,

也不在意驶入长梦时,

我会听他随高高的田野飞翔,

而后苏醒在农场,永远远离没有孩童的世界。

噢!当我年青而自在地受他恩宠,

时光曾让我绿过也让我死去,

即使我套着枷锁唱着大海之歌。

注:狄兰?托马斯《羊齿山》

我是德语系的,第二外语选的英语,跟他们的那位同学一样,这篇诗里有不知道的单词,所以第一段时,真是云里雾里,可能更大的感受就是大家都屏住呼吸的这个小房间里,易续娓娓道来的读书声格外好听。到第二段,那些我能听懂的不能听懂的单词凑在一起,我开始看到一个模糊的画面,随着易续继续地诉说着,画面渐渐清晰。

很多年了,那画面很多年没那样清晰过了,然后在我的眼前又开始模糊了。

张恒礼把他的脸凑近我,他伸手上来摸我的脸,他在慌忙地帮我擦泪。我哭了。

我转过身去面对墙壁,不想被人看到,也不想打断易续,更不想引起别人的目光。

张恒礼凑到我耳边轻轻问我:“要不我们走吧,都把你弄哭了。”

他以为我在为钟沛和逝去的女孩哭泣。虽然这是件十分悲痛的事情,但我不得不承认,是易续的声音勾起了我一份久远的深沉的想念。这份想念突然冒出来,着实惊吓了我。

这个男孩,在我心里,有不一样的意义了。

我对张恒礼说:“我不走。”

张恒礼被我惊得回头直瞪瞪地注视着易续,一直到他读完整篇诗。我擦干眼泪缩到更深的角落。接着易续开始准备颜料,要画画。他们的那些同学们为了让他能专心画画,都出去了。屋里只剩下钟沛、易续、张恒礼和我。

易续打开画板,弯着腰开始画。我上前去,给他拉了一把椅子。他看到我,微微一笑表示感谢。

他确实对我没什么,我这样出现,他一点也不惊讶。他坐下来专心画画,我退到后面去看着他。张恒礼递给我他的手机,那上面是他跟张衣的短信。

张恒礼说:一个校友死了,那个易续读诗,我的妈呀,英文诗呢!跟催眠曲似的,我差点睡着了!可是惜佳听哭了。

张衣回短信说:毛病!

我直接把那手机的电池拆下来,安静地看易续画画。钟沛不知什么时候怀里抱着那盒拼图,歪着脑袋,眼睛肿得跟灯泡似的,也看着易续在那儿画。不知不觉易续的画已经成型,我看着那幅黄灿灿的画,鼻子又开始发酸。虽然他画的是远远的一片花田,色调朦胧,但我看出来了,是油菜花!

张恒礼不想易续发现我哭,扶着我的肩,让我转了个身,我背对着易续。等我擦干眼泪回过头,易续正在给趴在桌子上的钟沛盖上一条毯子。从毯子里他抽出那盒拼图,竖在桌子的角落。我看到那幅拼图完整的样子。

眼见着自己又要哭出来,我跑过去从桌上拿起那本诗集和拼图,塞在张恒礼手里,然后双手举起了那幅还没干的画。易续被我突然的行为惊呆了,与我四目相对,我们相隔的那张画,像一根黄色的丝带,将无边无际的时间和空间都牵连在了一起。

“你让他睡两个小时好吗?”我几乎是用恳求的口吻说:“我借一下这三样东西,两个小时之内,一定原封不动地还回来!”

我没等易续答应,就已经带着张恒礼跑出了宿舍。我把那幅画举过头顶,怕路过的人碰到它。我一直跑一直跑,张恒礼跟在我的后面,直到跑到女生宿舍楼。我拿过张恒礼手中的东西,让他去吃饭,我回到了自己的宿舍,把那幅画、拼图和诗集都摆在床上,定好闹钟,拉上窗帘,独自沉淀我的心情。

那幅拼图,我私自取了个名字,叫《长江与沙滩》。那幅画叫《阳光下的油菜花田》,还有那篇诗,我知道它有自己的名字,可是我心里的名字叫《BackToHometown》。都是多俗气,多没诗意的名字啊,可是也只能这样直抒胸臆才能连接上那片土地。

我想起小时候在家里的阳台上看那条长长的江;想起在沙滩上面数着数儿蹦蹦跳跳、细沙跑到脚趾缝里的感觉;想起穿梭在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田中,一阵风吹过,满世界都是甜甜的味道;想起爬枣子树,打桑葚,背着书包横冲直撞地去学校。

那是许多年以后,第一次,我那么详细又全面地想起儿时还在家乡的情形。让我惊讶的是,回忆越多,我竟越平静,越舒服,脑子里的画面都是鲜明的、光亮的、色彩斑斓的。

我想到第一次因为易续回想起家乡的枣子的时候,记忆也是可爱的,那时我就应该察觉到这个人真的很不一样,跟我第一次喜欢的那个男孩,只是喜欢,不一样。易续凭自己的直觉选了这首诗、买了这幅拼图,画了这幅画,刚好契合了我长久以来对家乡的思念,巧合也好,迷信也罢,当这个男孩将我的思念铺天盖地地掀起,更重要的是还将那多年的苦涩味道变成甜,黑暗颜色变成光鲜,从来没有人有那样的能力。我知道,那是缘分、是命运,他是上天辜负了我多年之后补偿给我的!

闹钟还没响起,我已经万分坚定地确定了自己的心。我给张衣和张恒礼各发了一条短信:“我喜欢易续,不是一时冲动,真不是!”

我按照约定提前半小时回到了钟沛的宿舍,宿舍里依旧只有钟沛和易续两个人,两个人都在睡觉,钟沛趴着,易续坐着居然也睡着了。之前听他的同学说,那天凌晨两点钟沛接到电话,赶去医院。后来知道的同学都陆续去了,易续接到消息也从家赶过去。后来同学们陆续回来休息,易续一直陪着钟沛。

我把东西放下,我很想过去抱抱他,可是更怕把他弄醒。

我搬了把椅子坐在他的对面,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他。

这一生,那是第一次获得了那样宝贵的机会,近距离地、安静地端详他。易续的皮肤很健康,有阳光的颜色,比张恒礼黑一些。我伸手过去比了比,我比他白一点,也放心了。他的头发不长,平时清清爽爽现在有点乱,也不知道这属于什么发型,反正不是板寸也没有当年已经开始流行的娘了吧唧的刘海。他的眉毛很黑但不是很粗,所以不笑的时候也不会显得严肃。他的鼻尖和上嘴唇有一点向上的弧度,这样的男生碰到色女挺危险的,什么都不干都像在索吻。我当时就好想亲他。我最喜欢看他闭着的眼睛,那睫毛更是又密又长。

我真的非常控制不住自己,我开始盯着他的睫毛,一根一根地数起来。可是数着数着就乱了,因为上下睫毛有的交叉叠在一块儿的,真要数清楚,必须拿根针,一根一根拨开才可能。可是我依旧心平气和地,一次一次重新开始。

数着数着我的肚子突然开始咕咕作响。已经是下午三点多,还没吃午饭。我本想用手将这响声摁下去,可是还是此起彼伏,我怕吵醒了易续,想想这宿舍的人可能马上就回来,万一推开门发现我这一女的在里面,也不是很好,就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2007年4月18日

那天下午,我上完课想去看望钟沛。那之前我没联系他也没联系易续,他们一个忙于悲恸一个忙于安抚,联系只能造成打扰。

而且我也忙得天翻地覆的,张衣半个月前急性阑尾炎开刀,张恒礼等她开刀出来瞧了一眼确定她不会死后再也不敢去医院了。我只好每天往返于学校和医院,晚上都是搭着小床在医院睡的,我们宿舍的还以为我不声不响地出去跟人同居了。

我在钟沛的宿舍楼下碰到他们班的那个胖子,就是“点名”的时候冒充老师的那位。我跟他打招呼他还是跟我擦身而过,我抓了一下他的袖子,他才看到我。

“是你啊!你找易续吧?”他问我。

这问题问得不对,易续是不住宿舍的,我的初衷真的是探望钟沛,顺便要必须地见着易续。

“我,我是来看钟沛的。”我说。

“不用上去了,钟沛不吃不喝被家里人接走了,快两个星期了吧!”

“他没事儿吧?”

钟沛被接走应该跟张衣开刀差不多时间,我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张衣身上了,才不知道钟沛的事儿。

“还活着。”他指着远处的一栋楼:“那边教务楼三楼,我们系的,易续上那儿找老师吵架去了。”

“找老师吵架?”我惊讶了:“他这么大胆子啊?”

“还行,也不总是这样不平则鸣。”

“怎么回事儿啊?”

“上学期挂了一科。”

“我也是哎!”我咧着嘴开始笑:“太有缘了!”

“别上这上面扯缘分啊!”他觉得又无奈又搞笑:“你补考了没?”

“当然!开学前两天考完了啊!”我说。

“交钱了没?”他饶有兴致地问。

“300块。”我不好意思地说。

150个冰激凌呢!

“你当时看到你的没及格分数,怀疑判卷错误了没?”

“哪敢啊?“

及格了的那几门我才怀疑呢!

“易续就认定是老师判错了。他得了59分,但他估算的是62分。阅卷老师出国考察今天刚回学校,这不,他就找去了。”

这人怎么这么牛呢?倒不是说找老师吵架就一定有多了不起,当个不尊师重道的小流氓就行。可是,自己的考试分数,他是怎么能那么肯定的呢?我卷子一交就不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答案。就算还记得,以这么多年的实战经验来看,我无数次心里得出的答案是A,手上却写了个C,26分和95分之间,我倒是能知道分数一般比较接近于前者,可是怎么能做到在62分和59分之间,那么笃定自己应该多那三分,而不是自己一个粗心大意少了三分呢?

就这么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已经上到了他们系的楼层。易续就在我前面不远,正跟一个老师说着话,不一会儿那个老师进去了,还关上了门。易续没离开,只是转了身,胳膊搭在走廊的窗台上,看着远方。好像被拒绝了。

我不敢过去,我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装偶然遇见不对,说特地上这儿来找他也不对。跟他讨论这件事不对,讨论别的事情他也肯定提不起兴致。可能单恋一个人的时候,是最考验口才的时候,心里有怎么多的喜欢,语言就会怎么的不通畅。我平时说话都支离破碎,那种情况下更是一开口,口才就嘎嘣碎一地了。

遥远的天边,太阳正在下山,我默默地站在离他不远的窗台边,跟他一样的姿势,欣赏了一次完整的落日。远处的山已经开始发绿,楼下的草坪也不再有冬日的萧索之感,冰水早已融化,草木早已发芽,全天下的生命都鲜活了,不是因为春天来了,而是因为那个离我不远的男孩,他无意扔在我心里的那棵爱情,已经长出花苞了。

走廊上的灯亮起来。易续背后的门被打开了。走出来几个老师。其中一位端着一个玻璃水杯出来,看到易续很惊讶,很大声地说:“你怎么还在啊?”声音大得在走廊里造成回声了。

易续跟他说的什么我没听清楚。只看到那位老师转身进了那间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串钥匙,带着易续走进了隔壁那间办公室。其他的老师陆续下楼去了。

我奔过去,趴在门外听。易续说话的声音太小,我听不到,但那位老师脾气大声音更大,我听到他说:“你想什么呢?这是胡闹!学校有学校的制度,怎么能由着你的性子来,要给你开了这个头,以后我们这些老师一天到晚也不用去上课了,专门伺候你们,还不得忙死?”

张恒礼说全世界我只对他有脾气。但姐当时就愤怒了,我想着得帮易续出这口恶气,我看到那老师之前待的那个门还开着,第一个办公桌上就有他的水杯。我把水杯抓在手里,下楼等易续。

我在楼下的一颗树下悄悄地等着,看到他下来才放心离开。我到学校后山脚下,用手帕包着那个玻璃杯,拿起一块砖头,砸了个粉粹。我一边砸一边想,叫你欺负易续,叫你欺负易续,以后再敢欺负他,砸的就不是杯子而是你了!

其实,我也就是自己跟自己说胡话,我只有偷摸儿砸杯子的本事。当心中有了爱,也多了自己突然强大起来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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