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映明霞剑映霜,秋风走马出故乡,十年征战几人还,尤见路边白骨长。
东汉末年,皇帝昏聩,宦戚专权,天下大乱。
时有巨鹿人张角,于山中偶遇仙人,仙人传授其太平道术,张角遂创建太平道教,聚众百万,声势喧天。
汉灵帝光和七年,河北大旱,朝廷无力赈灾,数百万河北乡民流离失所,冻死饿死不计其数。
张角见时机成熟,于巨鹿揭竿而起。他自称“天公将军”,广纳灾民,高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号,率领太平道教信徒向各地官府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这次起义,史称“黄巾之乱”。
黄巾之乱势头凶猛,短短数月之间,青、徐、冀、幽、荆、扬、衮、豫等八州相继沦陷,黄巾军的人数已经发展至数百万人。
朝廷大骇,急调北中郎将卢植、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隽等三员大将前往镇压,试图将黄巾军剿灭。
然而官军连战连败,竟一直被黄巾军追杀至颍川长社县附近,距离京师不过三百里之遥。
朝廷无奈,只得命大将军何进率重兵进驻都亭,防止黄巾军杀入京师,又调佐军司马孙坚、都骑尉曹操等人率兵救援。
可还没等援兵赶到,前方突然传来好消息,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朱隽两人,合兵一处,于长社县外大败黄巾军主力,斩杀波才、彭脱等黄巾大将数十员,四方震动。
随后官军与援兵汇合,展开大反攻,原本有利于黄巾军的局势瞬间逆转,官军步步进逼,黄巾军节节败退。
数月之后,官军追击黄巾军一直到安平郡广宗县。
广宗毗邻巨鹿,是黄巾军领袖张角的出生地,也是黄巾军的老巢。
十数万官军将广宗县城团团围住,与城内的数十万黄巾军对峙。
这日清晨,官军的大营中,驶出十数皮骏马,来到人工堆积的小山岗山,打探城内黄巾军的动静。
当先一人,面容清癯,颌下留有一缕长须,目光锐利,正是三军统帅皇甫嵩。
其时原本职位还在皇甫嵩之上的北中郎将卢植,因为得罪了小黄门左丰,被左丰进谗言诬陷入狱,所以彼时三军统帅已经换成了皇甫嵩。
皇甫嵩纵马来到山岗上,极目眺望,片刻之后,他忧心忡忡地说道:“城内黄巾军井然有序,看来他们并不缺粮,这一仗只怕难打了。”
他身后一名肤色黝黑身材微胖的男子笑道:“就算他们粮草充足那又如何,黄巾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只需数万精兵,曹某便可击而破之!”
这人正是都骑尉曹操。
“孟德不可大意。”皇甫嵩表情严肃地说到:“黄巾军兵员虽然良莠不齐,但也并非没有精锐,他们的黄巾力士,便是一支令人生畏的军队。”
“哦?”曹操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曹某倒是听人提起过黄巾力士,说他们刀枪不入,凶悍异常,只可惜这一路行来,却始终未得一见,不知道这黄巾力士,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
皇甫嵩与曹操身旁另一员将领相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些后怕。
那员将领,正是右中郎将朱隽。
“黄巾力士的确是存在的。”皇甫嵩声音低沉地说道:“虽然他们并不像传说中那样刀枪不入,战无不胜,但有一点,传言却没夸大,这些人的确是悍勇异常,即使浑身伤痕累累,也依然能够奋勇厮杀,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哦?”曹操又挑了挑眉毛,不过这次脸色却变得凝重了许多。
“当初我们官军为何会屡战屡败?就是因为有这些黄巾力士的存在。”皇甫嵩一脸后怕的说道:“这些黄巾力士个个力大无穷,仿佛不知疼痛,即使身中数十箭,也依然能够嚎叫着冲锋,连我们的骑兵也被他们轻易的冲垮,所以当初我们和黄巾军一接战,很快便溃不成军,眨眼间就会被黄巾力士冲散阵型。”
“真有如此厉害?”曹操脸上的表情已经从不屑换成了惊诧:“那为何我们一路打来,却再也没有遇到过黄巾力士,难道他们都已经死完了?”
“也许不是死完了,而是发生了另外的意外。”皇甫嵩目光转向广宗城,眼里透露出一丝深邃:“听说黄巾军的首领张角前段时日生了重病,已经奄奄一息,我觉得这和黄巾力士的销声匿迹或许会有什么联系。”
“和张角的病有联系?”曹操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随后又变得不解:“都乡候的意思,是张角制造了这些黄巾力士?”
“没错。”皇甫嵩点点头道:“听说张角曾经在山里遇见过神仙,得神仙传授仙法,我们怀疑,这些黄巾力士就是他用仙法制造出来的。”
“这……”曹操有些哭笑不得。
他本人是不相信鬼神之事的,却没想到被他敬佩的皇甫嵩,反而会相信这些。
“都乡候此言差矣。”曹操斟酌着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世上,哪会有什么神仙鬼怪?我看这根本就是张角编出来的,只不过是为了蒙骗他那些太平道教的信徒罢了。”
“非也。”哪知皇甫嵩没说话,旁边的朱隽却突然插了进来:“其实之前我跟孟德一样,也是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的,然而孟德可知,我们在长社县外,是如何打败黄巾军主力的?”
曹操见他面容严肃,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也不得不沉下心来朝他抱拳问道:“右中郎将请讲。”
朱隽摇摇头,似在回味那惊天动地的一战。
“当初我们连战连败,被黄巾军一路追杀到长社县,我和都乡候手里的兵合在一起,还不到五万,那时候我们都很绝望,以为就要在这里以死报国了。然而这时候却来了个中年人,此人自称是琅琊山修行的道士,外号言君子,他告诉我们,黄巾力士是被人用法术制造出来的,他可以帮我们击败黄巾力士,还可以帮我们打败黄巾军……”
“哦?”曹操看他顿了片刻,忍不住追问到:“那后来如何了?”
“后来你也知道了。”朱隽眼中闪着一种奇异的光芒,说道:“那个言君子果然没有说谎,他帮我们破掉了黄巾力士的法术,又招来一阵昏天黑地的狂风,我们就是趁着这阵狂风,突然出击,大败黄巾军,还杀掉了黄巾军的渠帅彭脱、波才等人,一举逆转了局势。”
“如果没有那个言君子,恐怕现在被围在城里的,就不是黄巾军而是我们了。”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最后感叹到。
曹操的眼神已经在惊叹中带上一丝迷茫了。
他深知,无论是朱隽还是皇甫嵩,都不是爱开玩笑的人,这两位老将说的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可是这世界上真的存在着神仙和法术吗?
曹操冥思苦想,最终还是忍不住朝皇甫嵩两人问道:“那那位言君子呢,他此时又在哪里?”
“他就在我们大营中。”皇甫嵩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言仙师和我们有约定,等打败黄巾军之后,他要从黄巾军那里拿走一样东西,所以他一直隐藏在我们大营中,等待着时机。”
“哦?”这已经是今天曹操第四次发出这样的感叹了:“原来仙人就在我们当中?那不知都乡候可否请仙人出来一见?”
“我不是什么仙人。”就在曹操说话的时候,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淡雅却包含着沧桑的声音:“我只是一个隐居在深山中修炼道术的道士而已。”
话音落下,一道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曹操等人的身旁。
这时周围负责警戒的士兵都是一脸惊诧,他们根本没有看到这个人是如何出现的,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穿过重重警卫,来到了曹操等人的身后。
如果这是个刺客,那乐子可就大了。
而曹操也在趁机仔细地打量着这个自称“言君子”的人。
这个人很奇怪!这是言君子给曹操的第一感觉。
因为他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来言君子的具体年龄。这个人面相看上去非常年轻,可是他的眼神却又十分深邃,仿佛那种饱经风霜的老人的眼神,他站在那儿,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年龄随时可以变换的矛盾体。
曹操还注意到,他穿的非常简朴,一袭白色的麻布长衫,仅此而已,脚下甚至只套了一双草鞋。
不知不觉间,一个常年隐居深山不问世事的贤者的形象已经呼之欲出。
“倒是个好皮相。”曹操在心里暗暗说道:“只是不知道是否真的会法术?”
心里虽在嘀咕,可曹操表面上的反应,却做得极快。
“这位莫非就是言仙师?”他装作惊喜地朝言君子抱了抱拳:“听闻言仙师法术了得,助我官军在长设县外大破黄巾军,曹某在这里先谢过了。”
“是道术,不是法术。”哪知言君子的表情却十分僵硬,显然对曹操的示好并无反应,反而纠正了他一句,随后又说道:“再说你也不用谢我,我说的很清楚了,我帮你们打败黄巾军,你们帮我拿回我要的东西,大家互惠互利而已,谈不上什么感谢。”
“……”曹操碰了个软钉子,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
幸好这时皇甫嵩出言替他化解了尴尬:“言仙师您言重了,要是没有您,我们是不可能打败黄巾军的,说起来还真得多谢您。您放心,答应您的事,我们一定会帮您办到,到时候打败了黄巾军,你想拿什么尽管拿就是了,我们一定双手奉上。”
“如此最好。”言君子也礼尚往来地冲皇甫嵩鞠了一躬:“我等世外修道之人,本不该插手这世间的俗物之中,只是那件东西对我琅琊山来说太过重要,所以我才会冒然出手。只等此间事了,便要重回山门,闭关一个月,涤尽这身上的尘俗之气,望到时候都乡候等诸位能帮贫道一个忙,勿要将贫道在此间出现过的事传扬出去。”
“噢?”皇甫嵩疑惑的问到:“仙师何出此言,难道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
言君子点点头道:“碍于山门的一些规矩而已。”
“哦。”皇甫嵩点点头道:“既如此,那我等一定会为言仙师保密。”
“多谢了。”言君子面容柔和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他明明走的很慢,可曹操等人却惊骇的发现,他每走一步,便距离自己等人远了有好几丈那么长。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缩地成寸?”曹操双眼一亮,喃喃自语道。
眨眼之间,言君子的身影便消失在所有人视野中,若是他不想出现,恐怕再也没人能够找得到他。
“原来这世上,真有如此神奇之事?”曹操望着言君子离去的方向,充满了艳羡地感叹道。
“孟德现在知道了吧。”朱隽微微一笑,对曹操说道:“当初我也不信,可亲眼见过之后,老夫却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的确有很多怪力乱神之事,超出了你我的理解,我们是不信也得信呐。”
曹操点点头,道:“的确是,右中郎将说得对,今天之事,的确是让我大开眼界。”
两人正在谈论间,对面的广宗城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异样的骚动。
“快看,黄巾军似要出城作战了?”皇甫嵩马鞭一挥,指着广宗城激动的说道。
“正是。”朱隽也很兴奋,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做了这么多天缩头乌龟,他们终于肯堂堂正正出来和我们一战了!”
黄巾军的普通士兵虽然战力孱弱,可是和官军相比,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人多。兵法有云,五而围之,十而攻之,就是说如果有五倍的兵马,就可以将城池团团围住,如果有十倍的兵马,才好攻城,可官军不过十多万人,广宗城里的黄巾军却有三十几万,因此这些日子官军一直不敢主动攻城,只能扎下大营将广宗团团围困,朱隽等人早就已经闲得发慌了。
现在黄巾军居然敢主动出城和官军决战,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也难怪朱隽等人脸上都透露出兴奋的神色。
然而在广宗城内,朱隽等人看不到的地方,却有两个人正在谋划着别的东西。
这两人一人躺在床头,面容枯槁,看似奄奄一息,似有随时将要断气的样子,另一人则是双眼通红,跪坐在床边,握着床上那人的手隐有泪光。
“三弟毋需伤心。”躺在床头那人说道:“我逆天而行,动用了凡人无法驾驭的仙术来制造黄巾力士,这只不过是上苍赐予我的反噬而已,我寿元已尽,怕是无力回天了。”
跪在床头那人泣道:“大哥,你别这样,你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够闯过这关的。只要闯过去,二哥那里还有数十万兵马,我们去到二哥那里,依然可以东山再起,和朝廷的狗官兵斗个不死不休!”
“这正是我要说的事!”躺在床头那人眼睛突然一亮,仿佛聚起了全身最后的余力说道:“广宗县城城池矮小,不利久守,而且这小小的县城之内,囤积了三十几万兵马,人吃马嚼,迟早要坐吃山空,所以为今之计,你一定要尽快离开,去到你二哥那里,和你二哥汇合,重图东山再起!”
跪在床头那人楞了一下,坚定地说道:“不行大哥,要走也是我们一起走,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离开?”
“听我说。”躺在床头那人拍了拍他的手苦笑道:“我的身体已经不行了,根本不可能走掉,所以现在只能你一个人离开,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有一件东西,你一定要亲手带到你二哥那里,只要有了这件东西,我们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