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翼站了起来,殿内纷纷攘攘的喧嚣平息了很多,可是当司空翼身边的侍卫都用满含杀气的目光看着二人的时候,夜凤只是收起折扇又坐回到黄梦梵身边。
司空翼朗笑着,说道:“不得无礼,都退下。”侍卫们才匆匆收起刀兵退回原位,司空翼继续道:“是我手下人失礼了,作为赔礼,今日设宴款待二位。”
这次的宴会是在司空府上进行,如今正是初春,还有些寒冷,这小楼上将所有的窗户都关闭,仅开一扇天窗,正中摆放着通红的火盆,楼里面阵阵暖意,黄梦梵内里穿着夜凤选的那件淡绿的衫子,外罩白色裘皮披风,夜凤一身丝袍,外罩黑色裘皮披风,坐在黄梦梵的身旁,许是暖了不少,苍白的脸色开始恢复血色,显得更加娇艳动人。
司空翼的目光在屋内众人身上一一掠过,在黄梦梵身上停留片刻,司空翼坐下,有侍女送上菜肴,然后都退了出去,菜肴非常丰盛,黄梦梵站起身道:“司空家主,不会是要送客出门吧?”
司空翼淡淡笑道:“小姐说笑了,我只是想和你讲讲司空家的历史。”
夜凤看看司空翼,笑道:“久闻司空家主司空翼是一名将,统御大军,今日一见,果然是雅致高量,风姿不凡,只是如此人物居然甘心屈于这小小的林云城中,与名将之称不甚相符。”
司空翼淡淡道:“先生稍安勿躁,请听翼细细道来。”顿了顿,沉声道:“当年先祖随楚王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最后一次随王出战却落得个有家难回的地步,不得已率领八千残兵,进入这异族之地,终究是这夷人之中唯一的楚人武装,连年征战,八千残兵也耗尽了最后的骨血,第一代家主病逝后,要求余下各部,不行楚礼,尽力与夷人融合,教化周围的夷人,读书识字、种桑养蚕,而落敏部却自持强大不愿接受楚人传授的任何东西,反而多次劫掠我司空家的粮队,屠杀治下百姓,随后司空家与落敏部势同水火,数十年间纷争不断,落敏部以劫掠为生,手下兵力众多,我司空家七代家主都是死于同落敏部的纷争之中,所以,我们同落敏部的仇恨,可以说根深蒂固。”
黄梦梵笑道:“家主此言差矣,如此敌对下去不是长久之策,应当出兵剿灭,或者收归己用。”司空翼冷冷道:“落敏部与我司空一族如此深仇大恨,此仇不报,焉能为人。落敏部是一个藏在暗处的恶狼,平时蛰伏不出,若见人有隙,必然出来咬人。莫说收归己用,只怕有一天会被这种毫无情义,只知道利益的夷人吞噬。”
司空翼默然,却只是摇头,他心知手下兵卒战力不强,若是贸然攻打,只怕会徒增伤亡。司空家众将面面相觑,都看出司空翼脸上坚决的神色,看来不论如何舌灿莲花也不能改变他的心意。黄梦梵站起身来道:“今日大家都累了,此番前来是来为司空家更好的未来。”
夜凤站起身来笑道:“这就告辞,不必相送。”
司空翼站起身来,看着黄梦梵,问道:“请问姑娘尊姓大名,何处此言?”
黄梦梵道:“小女子黄梦梵,既然家主没有决心,那不便叨扰,梦梵静候佳音。”
司空翼笑道:“梦梵舌如利剑,翼佩服,只是有些事情就是说得再好,也抵不过实力和利益,我自认没有资格和落敏部决战,若是落敏部来攻,我理应厉兵秣马,以求自保。”
看司空翼如此固执,黄梦梵苦笑道:“家主择善固执,非言词所动,是梦梵冒昧,还请恕罪。”
司空翼微微点头,道:“翼军务繁忙,不便相送,万望勿怪。”众将没想到家主如此绝决,原本打算在酒酣耳热之后再良言相劝的,此时只得无可奈何的起身相送。
黄梦梵跟着夜凤走了出来,司空翼有些疲倦,黄梦梵仔细的端详着这个年仅三十的家主,这些年来他的压力一定很大,他的两鬓已经微霜,而他的身上流露出坚毅不拔的气势,又是敬仰,又是替他难过,苦心孤诣不能为人理解,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勇气呢,这种气质真是像极了她的父亲。
步出殿外,夜凤细心的为她系好披风,又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刚出来,别着凉了。”黄梦梵没有反抗,只是任由他揽着,逐渐习惯了身畔的男子气息,偶尔会错觉不那么孤独,他知趣的不置一词,没有轻薄或是过份的举止,仅是搂着她。
夜凤虽然有些奇怪,却也没有深究,黄梦梵苦涩地道:“这就是命吗?司空家主真的就想永远困守在这林云城中。”
良久,司空翼淡淡道:“你认为我们应该攻打落敏部么。”
手下见四周没有外人,便道:“在属下表示意见之前,请容属下问上三个问题?”
司空翼淡淡道:“你问吧。”
手下眼中闪过一丝悲哀,问题道:“其一,请问家主,我司空一族上至家主,下至庶民,可有人和家主一样明白一旦开战,便是腥风血雨吗?”
司空翼沉默半晌道:“没有几人,就是我的亲信属下,也都劝我攻打落敏部为先主报仇。”
又问道:“其二,请问家主,若是攻打落敏部,一旦久攻不下又当如何?”
司空翼惨然道:“那等待司空家的就只有灭亡。”
问了第三问道:“其三,此二人真能平落敏部么?”
连续这三问一问比一问犀利,听的司空翼冷汗直流。
司空翼面上先是露出悲怆,然后又恢复平静,接着眼中透出坚毅的神色,道:“诸葛大人真是无双国士,若是我领军攻落,诸葛大人可愿做我的幕僚。”
诸葛烨伟淡淡道:“下官不通军略,不敢相从,若是家主有所征询,下官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司空翼愕然地看了诸葛烨伟一眼,似乎不明白他为何推拒这样的青云之路,沉声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诸葛大人是我司空家臣,焉能不为我司空家尽力,你好好考虑一下。”说罢,带着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