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刚过,一丝黑色的煞气,在夜色的掩护下,翻卷着涌入后院的祠堂中。
幽暗的烛光中,一双漆黑却清冷的眸子缓缓睁开。
看着那晃动的火光,冷酷的眸子半响都没有动静,许久之后,黄梦梵睁开眼睛,
慢慢从冰冷的地上站起来,轻轻叹了一口气,说:“爹、娘、哥哥,等着看吧,我会为你们报仇的。”设立祠堂以供黄梦梵为父母兄长追思祈福,平日里只有黄梦梵一人进出。
理了理素白的裙摆,梦梵从祠堂里慢慢走出去,月光撒在她脸上。
苍白的面色,消瘦的小脸,因为跪了一天一夜,面容憔悴,头发凌乱,白色衣裙飘飘荡荡。
瘦弱的身体那样弱不禁风,淡淡地吩咐了一声,“祠堂需按时清扫。”梦梵径直走出这座寂静的祠堂。
“原来传闻中天启帅府的宁舒郡主,竟然也有这么憔悴的容颜。”
清冷的声音像是一阵风一样,突然响起来。
黄梦梵心里一惊,是谁?能这么悄无声息的越过森严的守卫,平复内心的惊讶后,梦梵自然的判断出方位,刷地抬头,看见祠堂院落里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上,一袭纯净的白衣垂下来,随风而动。
如墨的长发散落在白衣之上,一时之间月色有些迷离。
梦梵秀眉微皱。
精致地让人呼吸都要停止的容颜,月华般的白衣衬得他那白皙的肤色更是光华无限,剑眉微挑,黑色的眼眸在夜色中多了一份潋滟的波光,额前未被黑发遮住的精致银色头饰。
高挺的鼻梁下,淡色的唇瓣。
阵阵微风拂过,几缕黑发轻抚过面颊,那五官怎么看都无比完美,没有任何瑕疵,夺尽了人世间一切雪月风花,却不会显得阴柔女气,神色间凌厉的杀伐之气恰好的彰显出他的霸气。
他靠着一根树枝,墨色的眼眸因为月光的晕染而现出几分妖魅的邪气。
黄梦梵抱着手,仔细打量着他,从他的穿戴上就能看出,这个人绝对简单。
能这么无声无息出现在她周围,这人绝对不简单!
“出来吧,少游将军。”黄梦梵轻声道。
“梦梵小妹,还是如此机敏过人,一晃数年未见,为何你身形变化不大?”少游疑惑道。
“少游将军,将那风行旗托人转交给我,我就知道数次相助的人,定是你周少游。”
“想不到一别数年,却早已物是人非,能容我替大帅公主还有浩宇上炷香吗?”周少游叹道。
“请。”说罢黄梦梵转身打开了祠堂正殿的大门,周少游迈步走入,步伐却愈加沉重,记忆之中那个百战百胜,用兵如神的楚国战神,自己亦师亦父的老师,既然已经变成了只供追思的冰冷牌位。
见周少游有些出神,黄梦梵在一旁轻轻问道:“少游将军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又想起在帅府和你们打闹的日子,还有和大帅一起学习的日子。”周少游接过仆人递来的茶喝了一口,淡淡回应,“太子弥煞和二殿下弥仂你真的选择好了吗?”
“你知道,我别无选择,如果之前只是开罪的话,那么这次就算是彻底为敌。”
“是吗……”周少游随口应着。
天刚亮没过多久,黄梦梵见周少游慵懒的样子,建议他提前回府。
“梦梵,既然此番你已经做出了选择,我也无力改变,但太子弥煞,绝非泛泛之辈,手下更有一位名叫志远疯的谋士,为其出谋划策,太子一身军功皆仰赖此人。”
黄梦梵动了一下,大拇指无意识地揉搓着食指指腹,这是她思索时的习惯,过了半晌才“嗯”了一声。
“此人非常棘手,面对太子切莫掉以轻心,虽然你的溶玉轩势力不弱,但比起太子。”
“多谢提点,此人我会提防的,倒是军务繁忙的少游将军,怎么会深夜入得我溶玉轩。”黄梦梵浅笑道,“而我溶玉轩又公开的站到二殿下一边,难道就不怕被有心之人得知吗?”
“我负责镇守边陲,手中兵力皆在各处城池之中抵御外敌,手中没有筹码,也就没有可利用的价值。”周少游轻松道。
耗时数月凭借蓝影卫的经营,这座原本被屠尽的小村,又焕发出新的生机,青石铺就的地面可容四驾马车并行尚有空余,两侧商户林立,虽然大多都是蓝影卫经手,但也不妨碍真正的生意人和百姓来到此处,本来只是出府随便走走,结果刚走不远,就瞧见前面不远的拐角处围满了人。
“月儿,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不多时,银月便领着负责此处情报的蓝影卫队长来到身前“何事如此吵闹。”
“回禀主上,前方有一人身中数刀,血流不止看样子命不久矣。”蓝影卫应着,百姓们都没敢走近,只远远站着看热闹。
“你且去吧”
“属下告退。”蓝影卫恭敬的退下。
“我去看看。”周少游拨开人群,凑近到那人身旁,只见此人身中数刀,最致命的一处在颈部,险些直接丧命,周少游撕下外衣内的白袍替他包扎好伤口,嘴里念叨着:“救人要紧,请各位让开道路。”
来到溶玉轩治下的医馆内,大夫处理完伤口,洗净他的面容,黄梦梵蹲下身子去看。此男子身形瘦小,大约还不到二十岁左右的样子,身上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颈部最致命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起来。服下汤药后脸上渐渐恢复血色。
查看他血衣,从中只找到刻着慕容二字的青铜令牌,和他随身佩戴的短刃。
男子转醒后,想要起身道谢,却被大夫阻止,只能躺在榻上。
“你叫什么名字?”黄梦梵淡淡道。
“你是何人?为何会重伤昏迷?”周少游紧接着问。
男子轻咳两声虚弱道:“承蒙二位搭救之恩,我复姓慕容,单名一个烨字,我被仇家追杀至此,重伤倒地。”
“哦。”周少游一边查探伤势,温言道,“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依然能从仇家手中逃脱,真是武功了得。”
“呵呵……”慕容烨苦笑无语。
“你且安心在此歇息,伤愈之后何去何从,自行选择。”黄梦梵道,“还有,你受伤之后的一切费用,伤愈之后都要偿还,我溶玉轩还没做过赔本的买卖。”
“溶玉轩?!此处就是...咳咳...声名鹊起的溶玉轩?恕在下冒昧,姑娘可是溶玉轩轩主?”
“我溶玉轩大小管事无数,我不过只是其中之一,至于这里是否是溶玉轩,我只能说如假包换。”
“是我唐突了。”
周少游细细地端详了一下这个男子。虽然身受重伤,面色苍白,但仍看得出眉目相当俊气。从一开始他的言谈举止就十分有大家风范,奇怪的是,在他身上又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豪强之气,要知道,在滇国无论是朝廷官员还是地方豪强,他们的子嗣都是无恶不作,不似中原大家那么有教养。
“慕容?有意思,在帅府之时都听说过慕容家有两项绝技,分别是利剑和强弓,传闻上代慕容家主,曾今跟随楚王南征北战立下战功无数,上代慕容家主被允许设立封地,豢养族兵,若他真是慕容家的人,怎会落到此番下场。”
“少游将军,那已经是何年何月的慕容家了?真当现在还有当年的威风吗?先王驾崩以来,王族势微,向家把持朝政,一心排除异己,当年迫害父亲之时,慕容家族拼死保荐,早已被向家视为眼中钉,几次清洗下来,只剩下趋炎附势的小人,早已不复当年威望。”
慕容烨低头不语,眉毛却拧得更紧了。
“正如姑娘所说,家父与大帅虽只有一面之缘,但敬佩大帅忠义,宁死不反,当日上书力保大帅,却不料大帅还是死于奸佞之手,大帅下葬之后,家父在府中为大帅设立牌位,每日上香祭拜,几日之后便被向家得知,说慕容家参与骁云铁骑叛乱有关,又在家中找到了大帅牌位,人赃俱获。”说到此处,慕容烨神情激动气血翻腾,周少游立刻上前点了他的睡穴,黄梦梵又吩咐下人好生照料。
见黄梦梵抿着下唇,周少游说道:“想不到向家如此倒行逆施,陷害忠良,我看这楚国,迟早要毁在他们手里。”
经过数月调养,慕容烨又恢复康健,卧榻如此之久,刚康复便迫不及待从马棚中牵出骏马在街道上策马起来,英俊的面容惹得少女纷纷侧目,此时的慕容烨身着飒爽的黑色劲装。
回来之后,见黄梦梵已经在棚前端坐,黑色漆案上已经摆好香茗,慕容烨也不客气,径直坐到对面,爽朗的笑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以茶代酒敬姑娘一杯。”
“不忙,请公子先看下账单。”说完殷勤的下人已经将账单双手奉上,慕容烨正欲伸手去抓,下人打开账单:“特效金创药十瓶,五十两白银,上等客房数月,一百两白银,大夫出诊费...仆役看护费...合计三千六百两,请问公子是付现银还是以贵重宝物抵之?如果是贵重之物,可交由鉴宝司鉴定价值多退少补。”念完之后将厚厚的账单重新叠好放到慕容烨手中。
慕容烨望着手里沉甸甸的那一卷账单,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声音颤抖的问:“我没钱,怎么办?”
“公子是想坏我溶玉轩的规矩吗?”黄梦梵只是抿嘴浅笑,身后管家模样的人阴阳怪气道。
慕容烨飞快地瞟了一眼四周,眸中闪过一抹陰云,原来所有的逃跑路线上都已经悄无声息的站满了高手,溶玉轩果然名不虚传。
“公子当真身无长物?”黄梦梵开口道。
“嗯。”
“这样吧,我手边倒是缺个陪练,只要公子给我当陪练,期限是二十年,你和溶玉轩的账便两清了,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我答应。”
“空口无凭,请公子立下字据。”黄梦梵耐心地看着慕容烨签完卖身契按下手印,转身递给下人后说道:“你先去领一件称手的兵器,然后到擂台等我。”
来到兵器库,慕容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下间所有知名或不知名的兵器应有尽有,选来选去还是选择了自己最趁手的长剑,这柄长剑长约三尺,重三斤十二两,青铜质地,剑身雕刻铭文。
持剑立于高台,等来的却不是那个清丽的女子,而是一位同样持剑的中年男子,来人气势非凡,来到近前只闻刀剑划过空气的空鸣,来不及多想,两人便战做一团,慕容烨虽然剑法纯熟,但太过拘泥于招式,比起沙场征战的勇将运用的剑法还是有所差距,皇普剑剑直冲要害,迫使慕容烨疲于防守,不出三个回合便颓势难掩,五个回合后败下阵来。
皇普以拳化掌重重拍在慕容烨握剑的右手手背,慕容烨躲闪不及,剑脱手飞了出去,又被皇普凌空截住,横在两人中间之道一声:“承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