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凡呆呆地坐在蒲团上,自那天回寺之后他便一直呆在唐欢曾经住过的那间禅房里,除了吃饭之外,一天到晚都很少出去,便是出去了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无论见到了谁都爱理不理,和以前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和尚比起来真是判若两人!大家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一直盼望着哪天奇迹出现,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和尚能能够重新回到普照寺来。
「唐大哥,呜呜……呜呜……」一凡自怨自艾地擦着自己那红通通的眼睛。在这二十天里,他无数次地告诫自己要振作起来,可每当想到唐欢为救自己而死的情景后,鼻子便会酸酸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一凡……」
唐欢跑进寺里后,连衣服都没换就跑到一凡的禅房去找他,在那没见到人后便猜一凡或许会在自己住的那个房间,果然一到门口,就瞧见一凡呜咽哭泣的模样,心中一阵难过,忍不住叫了出来。
声音入耳,一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朝门口望去,虽然那站着的是个衣裳破烂,头发缠结的乞丐,但一凡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正是为救自己而落入潭中的唐大哥啊。唐大哥不是死了么,怎么又出现了,难道是唐大哥的鬼魂?一凡哭声顿止,嘴巴微张,使劲地揉着自己的眼眶。
看他的表情,唐欢便知这小和尚把自己当成鬼了,忍不住走到他身前,道:「一凡,别揉了,我还没死呢,这大白天的哪来的鬼混?」
「唐大哥,你真的没死?」一凡一愣,傻傻的问道。
唐欢笑道:「当然没死,死了还能和你说话吗?」
「太好了,唐大哥,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一凡热泪盈眶地跳了起来,扑到唐欢的身上,激动喜悦的泪水「哗哗」地宣泄而出。
听着一凡的哭声,唐欢也微有些鼻酸,拍着他的肩膀,强笑道:「一凡,唐大哥这不是回来了吗?乖孩子,别哭啊,若是你哭成个了大花脸,那你还俗长大后可就没有小姑娘愿意嫁给你做媳妇了。」
一凡破涕为笑,袖子在脸上一抹,眼泪鼻涕涂得到处都是,道:「唐大哥,你既然没死,怎么过了这么多天才回来?」
「我……」唐欢本打算将自己落水之后的真实情况说出,但转念一想自己的遭遇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若是说出,恐怕一凡又会究根问底,好奇之下,再跑去那玉霞峰,如果出现什么意外,恐怕就没有我这么好的运气了,唐欢还是决定先把这事隐瞒下来,道:「我们猜的没错,那潭子下面果真有个水道出口,我沉进潭底后被水从那里冲了出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冲到了一个陌生的荒谷里,由于搞错了方向,结果走了这么多天才回到普照寺。」
一凡奇怪的道:「唐大哥,真的吗?」
唐欢嗯道:「骗你干嘛,你没见唐大哥现在已跟个乞丐差不多了吗?」
一凡仔细一看唐欢,现在才注意到唐欢的落魄样,顿时「呀」地惊叫了起来:「唐大哥,你先在这等一会,我先去帮你找一套新衣服来。」
「一凡,不用去了,师傅已经将衣服拿来了。」
唐欢和一凡朝门外看去,便见空心禅师捧着一套僧衣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好几名和尚。
一凡眨了眨眼睛,奇怪的道:「师傅,您怎么来了?」
空心禅师微笑道:「师傅听你师兄们说唐施主回来了,所以便赶过来看看。」唐欢进寺时,还只有一德一个人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他在普照寺里转来转去时,马上便引起了寺中其他和尚的注意,跟着来到这里,待这些和尚知道了来者便是唐欢时,又高兴地跑去把这消息告诉了空心禅师,所以空心禅师才会赶来,并及时为唐欢送上一套干净衣服。
旁边的一波也忍不住道:「一凡师弟,原来你是担心唐施主的安危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现在唐施主回到了普照寺,看来我们以前的那位调皮的小师弟也快要回来了吧,唉,我们这些做师兄的恐怕又有得罪受了。」
听到一波这番唉声叹气的话,再一见他那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方才进来的那几名和尚都忍不住哄然大笑起来,便是连唐欢和空心禅师也有些忍俊不禁。一凡被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微红着脸道:「各位师兄,以前都是一凡调皮,才害得大家经常为我担心,以后一凡再也不会给师兄们添那么多麻烦了。」
一凡来到寺里的这五年,从未如此一本正经的说过话,如今登时听得一波等人大眼瞪小眼,惊奇无比的道:「小师弟,你怎么变性了,这跟以前的你可是完全不同了啊,不会是这段时间你整天痴痴呆呆的,出什么毛病了吧?」
「你才出毛病了呢?」一凡绷紧了小脸,气势汹汹地瞪着一波。
一波哈哈笑道:「好,好,这个样子的一凡才是我们的小师弟啊。」
一凡忍不住叫了起来:「好个屁呀……」他知道自己现在就算再怎么放肆,空心禅师也绝对不会斥责自己,居然说出粗俗不雅之词来。
「好嚣张的小和尚!罪过,罪过!」一波合十叹气,只是眉宇间却透着一股笑意。
一凡哼哼唧唧的道:「不嚣张的小和尚哪里就不是一凡了。」
「……」一波哑然。
唐欢见两人说到此时,一凡神情得意,一波却有些沮丧,大觉有趣,不由朗声大笑起来。
空心禅师对这样的情景已是见怪不怪了,摇摇头道:「一波,你们都先出去接待香客吧;一凡,你这二十天来也未曾好好睡过,现在一定很累了,就休再逞口舌之利,回禅房去好好休息休息。」
「是!」一波等人恭敬地退了出去。
一凡确实觉得此时身体极为疲惫,只好不太情愿地走了出去,在门口处却蓦地回头冲唐欢挤眉弄眼了一会,等唐欢偷偷点了下头才转身离开。唐欢知道一凡的意思是提醒别把凤凰谷的事说出去,其实不用一凡提醒,他也会守口如瓶的。
房间里此时便只剩下了唐欢与空心禅师二人。
唐欢本以为空心禅师将一凡等人谴走,是要询问自己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但空心禅师却并未如他所料,只是微微一笑,道:「唐施主那日离寺未归,老衲等人还以为你发生了什么意外,如今见施主安然无恙,老衲总算可以放心了。」
唐欢心中感动,朝空心禅师躬身施礼道:「让禅师担心了,唐欢实在过意不去。」
「施主太客气了!」空心禅师道,「你路途劳顿,也需多多休息,老衲就先告退了。」
空心禅师转身离去,唐欢忽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忙道:「禅师,请稍等,唐欢有件事想要和禅师谈谈。」
空心禅师回身,淡然道:「施主有话但讲无妨。」
唐欢恭敬的道:「禅师,唐欢此时已无出家之念了。」
空心禅师欣然笑道:「善哉,善哉!施主聪慧过人,没想到这么快便能领悟佛之妙谛,老衲佩服。只要心中有佛,心中有善念,则何处不能修行,若是心中无佛,便是出家也枉然哪,施主虽与佛门无缘,却佛心深厚,很好,很好……」
「唐欢受教了!」听空心禅师这席话,唐欢却有些疑问,忍不住道,「禅师,您是否早已知道唐欢不可能日夕侍奉佛前?」
空心禅师但笑不语,摇头出门而去,
留下唐欢满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