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的钟声响起,一圈一圈,像涟漪一样环绕着城市这片湖水荡漾开来。艾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于是抑制不住笑容地,回过头去。
看到服务生的一瞬间,笑容有些僵硬,眼睛四处环顾了一圈,没有说什么。只说,菜品等一会儿再上吧,她想等到那个人一起。
“你会来的吧,陈喻。”她轻声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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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喻离开了餐厅,搭上计程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目的地。他有些机械地反应,下车,上楼梯,似乎这一切只是身体下意识的动作,而不是出于他本人的意愿。一直到他真真切切站上了顶层,小雨迎面扑来,胡索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目光才聚焦一些。
女孩儿站在边缘,瘦弱的身体看上去只要一阵风便可以刮她下去。她看见陈喻,变得很激动,说他终于愿意来见她,说自己一直以来等待着的,无非就是他能够看见她,只是这样一个机会罢了。
可是他却缓慢抬起视线,然后向她伸出手,“来吧,把手交给我。”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沙哑,就像用去一生时间漂泊在海上的渔夫,终于杀死了命定的敌人,再没有力气扬帆。
那女孩儿请在一旁焦急等待着的“男友”为她,把这一刻记录下来,她说她会一直、一直抱着这份回忆。
陈喻的脑海里快速地闪过许多画面,然后,像电视机被关上,合成一道线。
最后,将那女孩儿从楼顶拖下来,已经过了十一点。女孩儿原来的男友抱着被风雨吹到脸色煞白的女友,忍不住掉了泪,“都是你!自从你转学来我们学校以后!我女朋友才开始变成这样的!都是你!现在她这样也都是你害的!”
胡索里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你也不看看要是今天我们俩没来帮你指不定你现在还在楼上哭着喊着求她下来呢!”
“但她会这样还不是因为他吗!如果没有他!我女朋友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原本是那么乖的一个女孩儿!现在居然会为了这个人连命都不想要了!”
细雨那么轻,是谁,说话的声音却那么大。
陈喻前额的刘海湿哒哒地垂在眼前,手机在刚才争执的过程中被摔坏了,此刻,他好像听不到那两人的争执,有些呆滞地看着腕表。
23:40
昏厥的女友被男朋友带去了医院,检查有没有受伤。而陈喻和胡索里两人坐上了出租,胡索里见陈喻心情不大好的模样,便没有说话。又过了一会儿,陈喻向胡索里借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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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12点整,酒店的灯光一下子熄灭,艾沉看见窗外放起了烟花,“好美。”她忍不住感慨,可是她没有笑。
然后,她听见身后传来车轮的声响,听见有人为她唱生日快乐歌,她有些失神地眨了眨眼。转过头去,看见插着明亮蜡烛的蛋糕,她咧开嘴笑着感谢那些陪着她等到十二点的人。
她笑得开心,“我请你们吃生日蛋糕!今天辛苦你们了!”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作势撩起袖子,不熟练地把蛋糕切成大小不等的好几份,“抱歉啊,我有一段时间没有过自己的蛋糕了,你们将就着吃吧。”随后,自己挑了一份大的,抹到了自己的额头上。
“生日就是要这样过的吧!”她埋起头来哼哧 哼哧地吃,一下不停地全部塞进自己的嘴巴,然后在众人有些不知所措的目光中,她的动作忽然停下来,只剩下肩膀轻轻地抖动。
十二点的钟声甚至还没有结束,所以如果我大声地哭,他们应该,也听不见吧。我不会承认的,这个哭声,才不是从我这里传出的。
其实。
他们开口唱歌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窗外焰火燃起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十二点钟声响起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知道自己不是灰姑娘,知道自己没有水晶鞋。
知道王子的侍卫,今夜不会来。
可她不知道的是,有一颗悬在路上的心,早早地降落在她的身边,明明对着那晦暗的夜,却好似对着明亮的眼,说着,“生日快乐。”也许,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一次。
第二天早上,艾沉醒来的时候,太阳的光芒径直照在她的房间。她有些呆滞地看着天花板,向一侧歪了歪脑袋,责怪自己前一天夜里忘记拉窗帘。哦不,是今天凌晨。
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和陈喻说第一句话。
“你昨天去哪里了?”“不是说好要来帮我庆祝的吗?”“你这死鬼!”之类,之类。也许,艾沉禁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不过是一次爽约,不过是一个生日。可是,如果决定了不会来,那就应该一并带走期待。不要独独把期待留下,却忘了告诉那个等在原地的傻瓜。
不要等,不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