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沉做了一个很长的,很美的梦。梦里的一切都很美好,以至于她醒来时,仍觉得自己身处梦境之中。虽然四肢有些无力,但是浑身暖洋洋的,好像在大冷天里泡了温泉水的感觉。艾沉支着自己的身体,慢吞吞坐起来,半睁着眼睛看时间。
原来已经到中午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艾沉隐约闻到了食物的香味,萦绕在鼻尖,撩拨她的神经。艾沉心想自己大约是烧糊涂了,不过这种幻觉还是很美好的。
忽然,楼下发生了诡异的声响,吓的艾沉一个激灵。如果是幻觉,那这幻觉未免太过真实。艾沉已经来不及猜测闯入家中的是何许人也,只能先在房间寻找可以派上用场的武器。
房门被打开的时候,艾沉正蹲在地上,企图扛起新买的朗文词典。感觉到身后有人走近,一步一步,一直走到她的身后。艾沉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嘴里振振有词,“阿弥陀佛…”
然后,一只手伸到艾沉的肩膀上,艾沉抓住机会,大叫着抡起词典,身后的人应声倒地。
艾沉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入侵者”跟前,打算把人彻底敲晕。不看还好,这一看险些直接把艾沉吓出高血压昏倒。
“陈…陈喻…!?”
五分钟后,陈喻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冷毛巾捂着脸,斜眼看着正坐在一边喝粥的人。
新鲜出炉的鸡丝粥很是香滑可口,但艾沉却吃得很是艰难,不时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客厅里的人。艾沉感受到几乎可以算是杀气腾腾的目光,食物更加如鲠在喉。
艾沉放下碗筷的时候,陈喻已经走到她的身边,“桌上的药吃完,赶紧回房间休息去吧。”话虽这样说着,可是语气却硬邦邦的,加上他脸上发红的印子,看得艾沉好不心虚,连忙灰溜溜地上了楼。
艾沉回到房间,从书架上随手拿了本书,才爬上了床。
厨房里的洗碗机出了故障,陈喻只能戴上手套手洗,幸好艾沉没能看见他洗碗,否则一定会被吓得再不敢去上学。陈喻几乎是拿白瓷碗当作出气筒,很用力、很用力地洗,直到后来,一个手滑,碗撞到洗手池的侧边裂开来,陈喻才不(心)好(满)意(意)思(足)地停下了。
没过一会儿,他就一边擦着手,一边慢条斯理地上楼,打开门,“我看你力气已经大到可以打人了,那么我就先…”陈喻忽然停下,没有接着说,在门口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看着艾沉安静的睡脸,退出去,带上了门。
门被关上之后,室内又恢复了一片沉寂。艾沉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瞳仁亮亮的,像是黑夜里的光。几秒钟之后,她听到楼下大门关上的声音。双眼半阖,维持着同样的表情和动作,一动不动,许久、许久。
有多久了呢,这个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艾沉微微张开嘴,小心翼翼地吐气,呼吸烫得灼人。她的头很沉,好像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与枕头相接触的半边大脑里,压得她无法动弹。
艾沉忽然想起自己的父亲,在他离开之前,艾沉不是没有预感的,即便那时候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他开始频繁地出差,时间越来越长,归来的时间愈短。终于有一天,抱着洋娃娃的小女孩儿坐在家门前的台阶上,却没有等到承诺归来的父亲,而后她没有哭没有闹,只是独自回了家,收起了所有父亲送给她的洋娃娃,将它们封存在阁楼上。
艾沉想笑,却剧烈地咳嗽起来,心想大概是生了病的原因,就连这许久未曾想起的旧事都浮上心头。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个秘密,不让任何人知道,不让任何人有靠近的可能。
可是他走了进来。
她会向他解释的,艾沉这么想,随后向里翻了身,背对着世界,等到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会向他解释说,自己的家人只是刚巧不在,后来没过多久便回了家,她也就得到了悉心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