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们永远也不知道,掩藏在四周的光怪陆离之下的坑究竟有多少,因为我们大多数人都是闭着眼睛走路,你看不见它,只要碰不到它,不知不觉中就会过完一生;那些睁开眼睛的人在小心的赶路,避开一个个危机四伏的坑,每一步都那样艰险,一步走错,万劫不复。
所以,是睁开眼睛好呢?还是闭着眼睛好呢?
这几天安亚希一直在思考同一个问题:他们为什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一个是叱咤商场十几年的商业巨子,一个是聪慧睿智的灵敏少女。一老辣,一警敏。而且,究竟是什么可以让秋野律落入这步田地。
他们现在寄住在神奈川的乡下,一个秋野家曾经选作预备避难的家。据秋野律说,曾经也有过家族矛盾的秋野家预备了几个避难所,这里的现在最合适。
自从那天之后,秋野律的状态一日不如一日,脸色日渐憔悴枯槁。她要送他去医院,被他拦住了。他说:“现在不可以去医院,他们的人安插在那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安亚希递给他一杯热水,他堪堪接过,仅抿了一口。
“这件事,是我疏忽了。”他盖着旧羊毛毯,倚在靠枕上,苍白而透明的皮肤下是青紫色的血管。
看着这样从未见过的孱弱的秋野律,安亚希自觉心底有个地方隐隐作痛。他不该是这样的,这个男人就应该是雷厉风行,如鹰鹫般狠戾,如猎豹般迅猛,高傲的,尊严的。现在这样毫无气势的他,不是她这十几天来所熟悉的秋野律了。
“我不相信你真的不要紧。”安亚希看着秋野律的眼睛,企图洞悉那最深处的哪怕一丝一毫的波动。
没有,都没有。
他只是淡淡的说道:“我自己怎样,心里清楚。况且我的身体好坏和你毫无干系。你大可不管我。”
“我们不是有婚约吗?我以你的未婚妻的身份询问你的身体状况是应该的!”实在难说服这个磐石般坚硬,即使逆境中仍冷静自持的男人,安亚希只好搬出那个尴尬的话题。对于她来说,这么直白的说出“我是你的未婚妻”就好比让她直接问出“你今天的内裤是什么颜色”这样的问题一般令人无颜。她不能看着秋野律这样下去,她认为她并不是一个圣母,她只是表现出身为一个中国人的基本道德: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哪怕他是自己的对手。
“婚约?”他笑了,“那种玩笑一样的东西请勿当真,你还真准备做我这头老牛的嫩草?若秋慧泉下有知,现在就会立刻把我拖下去好一顿修理。”
“如果你再不回答我的问题,妈妈也会生气的。”安亚希第一次和他如此自然的谈起她的母亲,也是叫出了十六年来的第一次“妈妈”,“她绝不会愿意你如此不珍惜身体,她会伤心,会自责自己不在这里。”
面对如此凌厉的架势,许是秋野律倦了这样的问话,他终于吐露了真相:“秋野家有人叛变夺权,你们家也一样,我提前虽有所准备,但还是大意了,只来得及把你也带出来。”
这样的结果虽然安亚希有猜到,但是着实感动了一把:他还记得把自己带出来。
“等下,你说什么?”安亚希敏锐的捕捉到他话里的问题,“你是说,藤原家也……”
“是。”他微微点头,“接你来日本的叔叔,他觊觎藤原家主位置很久了。”
“秋野家呢?即使这样问和冒昧,但此时我们荣辱与共。”安亚希帮他调了靠枕的位置,说道。
“呵呵,是明啊,我的儿子秋野明和一个女人做的。”他自嘲的笑了,“明那小子自小就恨我辜负了他母亲,可我和弦子从未携手,何来辜负?我早知他恨我,只是轻看了他,那孩子竟然真的有胆做。”
“那婚约……”这么细想,婚约就完全像是个附带品。
“这几年你爷爷老了,藤原家不太平,我怎么能让秋慧的孩子冒那个险。”说了许多,秋野律疲惫的闭上眼睛。
安亚希没在问下去,只是轻轻为他覆上毯子,她明白了,这个男人的一片苦心。但同时,心角的一处仿佛空了什么。
秋野律没有说,明敢反叛还与安亚希有关:他对她一见钟情,长期的怨恨被点燃;秋野律没有说,他这样待安亚希并不仅仅因为她是秋慧的女儿,他真的在初见时就冲动的把她放在心上;他还没说,他已经油尽灯枯,先前都是在靠药物压着,他只想做完最后的事。
他还有很多没有说出口,他将把这些都带入地下,去见见他曾经的秋慧去。
(其实,有些疑点会在之后慢慢揭晓,一些伏笔也将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