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真正的莫家之人都坐在二楼的一个包间里,虽然装潢要比一楼大厅的座位好上很多,也幽静很多,但和三楼的金令包间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其实这些都无伤大雅,但最主要的还是落了面子。
衍阳地界,圣江南北八百里,六大世家,在衍阳楼不轻易出世的当下之时,俨然就是一方诸侯。
权力之大,势力之强,掌握一方的家主身份地位几可与四楼首座相比肩。
如今莫家家主亲至,居然要和一些衍阳楼的小辈同坐二楼,许多族人都心有不甘。但家主只是静静地喝茶,没有表明任何态度,他们自然也不敢大放厥词。
但有一个人却是不怕的。
“父亲,来之前明明说好了,会为我们准备那个金令包间,如今易弦更张,岂不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莫成忠是个五十多岁的半百老人,老来之子的天赋又高,心态愉悦了十多年,是以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听完莫以铭的话摇头道:“如今事有未明,不可轻易下结论。老夫倒是很好奇,到底是谁,能让聚宝轩情愿下了我的面子,也不愿得罪于他。”
莫以铭哼了一声道:“不管是谁,即便是九阳,也该来说一句抱歉,然后邀您共上三楼,如今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显然是不把我等放在眼里。”
这时一个莫家小厮进了包间,然后在莫成忠的耳边说了几句。
莫成忠讶异了一下,轻笑道:“是那个圣子的弟弟。”
“勤为径一阶未上的夏平安?”
“正是他。”莫成忠吹了一口茶盏,言语中似乎并不生气。
可莫以铭就没这等养气功夫,得到父亲的肯定后暴跳如雷:“他一个废物,凭什么?!”
“就凭他手持金令。”
莫以铭毕竟涉世未深,哪里清楚父亲话中所代表的含义,口无遮拦道:“就算是夏河给他金令,他也应该老老实实揣在怀里,毕恭毕敬地来叫您一声世叔,恭送您上三楼。夏家到了这一代人丁单薄,六大世家的地位岌岌可危,全靠夏河撑着。眼下他非但没有邀请我们,反而如此目中无人,要是哪天夏河不在,我看他夏平安一介废物能活几天!”
“闭嘴!”
声起时莫成忠已是一巴掌扇到莫以铭脸上,心下是又惊又怒。
对于夏平安的狂妄,他确实有些不喜,但说到底这不过是一场拍卖会而已,坐在千两一把的椅子上又不会掉块肉。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比那夏平安还要自大,一口一个夏河,言语间竟是连圣子也没放在眼里,还咒其身死!
难道他不知道,刚才的一番话要是传扬出去,顷刻间就能让整个莫家坠入腊月寒冬!
“你、你敢打我?”
莫以铭摸着热辣的脸庞,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父亲。
他三十多岁才生下自己这个嫡儿,从小便被整个家族奉为骄子,而自己也不负众望,六岁醒灵,十岁养灵,十四岁便步入了觉灵之境,不出两年,即便是成名已久的一些觉灵境前辈强者也不是自己的对手,剑庄庄主那个刀下之魂就是明证!
放眼中原,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什么张天梅,什么龙真,即便是九阳、圣子,他日也必定会匍匐在自己脚下!
自己将会引领莫家成为圣江之上真正的霸主,甚至入主中原!
而今天,父亲竟然为了一个废物打了自己?
一个连醒灵境都不如的废物?
“我不服!”
莫以铭怒吼一声,夺门而去。
“你给我回来!”莫成忠大喝,回答他的却是一声关门的巨响。
“莫方,你带人去把少爷给我找回来,别让他给我惹事。”
“是。”
几人匆匆而去,身后的老仆轻轻拍打老爷的背部帮他舒气,劝慰道:“老爷莫要动怒,少爷年纪还小,不懂事,您不要放在心上。”
“哼,年纪小?当年你我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在为家族奔波劳顿了,他倒好,一路走来没有受过什么挫折,有点成就就敢目无余子?此次朝阳试就是要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现在可好,张天梅他说人娘娘腔,龙真他说人修行得久,如今连圣子都敢不放在眼里了?他也不想想,老子都能一巴掌打蒙他,这要是圣子一巴掌打下去,他安有命在?”
“呵呵,老爷多虑了,圣子为人大度,岂会因这点事情教训小辈。只是,那夏平安确实是有些过了。”
“哼,现在的小辈,真是一个比一个狂。以铭有一点倒是没有说错,如果失去了圣子的庇护,夏家不出一月便会荡然无存。”
莫成忠刚说完,似乎也是意识到自己话有不妥,眼神微眯地看着老仆道:“我说的是如果。”
老仆微微一笑说:“老爷,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两人相视大笑,将之前的不愉一扫而空。
很快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打听到了三楼那间金令包间的里面是谁,除了极少数人觉得理所应当外,其余所有的人莫不是心有愤慨,却又不敢大庭广众之下横加指责。
“师姐,这群人真是太好笑了,明明都要跳脚了,却要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也不嫌累得慌。”
二楼一个包间里,一个身穿衍阳服饰的女子说道。
女子嘴里的师姐诚然也是个女子,但却是一副风度翩翩的男装打扮,束发纶巾,手持折扇,加上独属于女子的白皙面庞,显得异常温文尔雅。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如今采霞楼风头正盛的林玉。
“小叶,说过多少次了,要叫我师兄。”林玉佯怒说道,眼里有着说不出的玩味,“这夏平安一向胆大,你不记得苗氏凤仙了么?”
小叶吐了吐舌头,不再置言。
苗凤仙的话题一直是他们采霞楼的忌讳,于情于理上他们都应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再不济也应该喊上一嗓子做个样子。
但偏偏君雁把这件事全揽了下来,面对昔日姐妹,又是黎明之阳,他们还能多说什么?
林玉看了一眼三楼的方向,轻声道:“有意思。”
同样说出有意思的还有张天梅,他没有坐在二楼的包间,而是在一楼大厅选了个位置,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不由露出笑容:“真是到哪都有你。”
“哪都有这种人,不必放在心上,得不到使劲儿酸呗。”武关咬着一个桃子含糊不清地道,下面的人在说什么他不用猜都知道,心想着要不是自己和你熟,恐怕也是其中一员。
“我倒是不在乎,他们又能拿我怎么样,”夏平安略显凝重地道,“我只是在想那个戴着斗篷的是什么人?”
随着夏平安一指,武关也看了过去,只不过因为对方戴了帽子,没有一点头绪。
“他有什么特别吗?”
“非同一般。”
两人说着,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一般,朝着三楼的方向点了点头。
不是很帅也不是很丑,没有气质却不显落魄,很普通的一个人。
“你认识吗?”
“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