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师兄,听说你们路上被人给毒翻了,可有此事?”
“唉,都怪我思虑不周,才让一众师弟师妹着了道。”
“哈哈哈……”
来到长坪城门时,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炽光楼弟子便过来寒暄。
看得出炽光楼的人大多光明磊落,又常年在外历练,豪爽可以说是他们的共同特征,即便他们之中并没有人具备张天梅那等修为,却也能侃侃而谈不落下风。
而看张天梅那态势,似乎也没有作伪。
这是一群值得结交之人。
但夏平安没有马上去套近乎,而是走向了不远处的一个中年人。
“刘伯!”
“平安,一路可好啊?”
刘伯是夏家二管事,夏河幼小之时便一直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直到后来夏河成了圣子,也一直跟着他闯东走西,可以说是圣子身边最为亲近之人。
若是遇到认识的人,不论修为多高,面对这一介普通之人也要上来问一句:“刘伯近来安好啊?”
夏平安这算是很没有礼貌了。
“还行,兄长呢?”
“已有半月没有他的音讯了,可能又钻到哪个赌坊去了吧,你知道的,哈哈。”刘伯捋着胡须端详着夏平安,一脸的慈爱之意。
夏平安比夏河整整小了十八岁,如果说他把夏河当成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那么夏平安便是他的孙子,再怎么宠溺也不为过。
此次长坪之行,他作为圣子近人,自然知道其中厉害。
百余年前魔道被几宗联合出手彻底从中原除名,不复存在。但还是有一些魔道中人隐觅了起来,其中就有罗家。
这点别人不知道,但要说圣子不知道,刘伯是一万个不信的。
但半年前圣子突然让弟弟进了衍阳楼,又意料之外地攻占长坪,其中必不是魔道余孽这么简单的理由。
事关圣子大事,刘伯不敢妄自揣测,但叮嘱一二在所难免。
“好了好了,啰嗦,我走了。”夏平安受不了刘伯一句接一句地嘱咐,赶紧跑开。
刘伯摇了摇头,看着夏平安远去,自言自语地道:“真是越来越像了。”
“什么,搬尸体?!”
那边在那亲人重逢,这边寒暄过后却是炸开了锅。因为他们从炽光楼的人口中了解到,他们千里迢迢从衍阳楼赶来长坪,唯一的任务就是搬运尸体。
小月的脸色瞬间白了下来,杀人她没有杀过,但既然衍阳学艺,自是有了这种心里准备。然而要她去面对一堆死了不知道多少天的尸体还要亲手上去触碰,想想就觉得恶心。
“不然呢。”炽光楼的领头人胡名耸肩说道。
炽光楼的弟子在外历练,哪个手上没有几条人命,对于这种情况早就见惯不怪了。
“我还以为我们是来清扫余孽的,既然只是搬运尸体,怎么不请民夫来?”楚飞问道。
胡名并没有因为对方是破晓楼的弟子就有所轻视,但言语上的取笑还是免不了的:“清扫余孽?我说楚师弟,你不会不知道这次攻占长坪的主事人是圣子吧,要是有余孽还轮到你?若不是嫌麻烦,这小小的长坪,圣子一人就可荡平。至于为什么不请民夫,嘿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如胡名所说,当一行人来到地方的时候就明白了,这确实不是民夫能做的事,因为他们的所在地是一个地宫的入口。
按照分发下来的地图,夏平安粗略估计这个地宫应该有整个长坪那么大,活脱脱的一个地下之城。
然而罗家花费如此巨大建造了这么一个地宫,不可能一点防御都没有。虽然说圣子等人已经把里面的人杀干净,但总有一些机关防御是未曾解除的。若是让一些普通人下来,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上面的尸体已经被圣子请来的民夫搬走焚化了,至于下面这些只能我们自己来了。奉劝诸位同门一句,小心无大错。”胡名说道。
“多谢胡师弟提醒,这样吧,大家分一分,每五人一组,发现尸体就先搬运到这里,各自行动吧。”
张天梅刚说完,便愕然发现小月直接往夏平安那边走去,眼中精芒一闪而逝,也跟了过去。
“你来做什么?”夏平安同样的愕然,虽说是安排是五人一组,但夏平安觉得在这种有可能会遇到危险的情况下还是熟悉的人比较好。而且在一百五十三人这个尴尬的数字下,除了破晓楼的三人成团外,哪还有选择的余地?
“出来之前兄长说了,让我多照顾你,免得你死了看不到他成就九阳的一天。”
夏平安摸摸鼻子,他可不会说这话是你兄长对我说的才对。
“张师兄,你来做什么?”小月皱眉问道。
“临行前单师兄叮嘱过我,要多照顾你一二。”
“……”
此次攻占长坪的人并不多,算上圣子也不到他们这行人的三分之一,但造成的破坏力却让人心惊。长坪之战到底死了多少人,又死了多少无辜的老百姓,这个问题早就随着尸体的焚化落为尘埃,街道上满是断砖碎瓦,残破的衣裳,发黑的血迹,或许许多年过后也不能完全清理干净。
但毕竟是清理过的。
然而当一行人真正进入地宫之后才明白,修行之人的争斗,并不比上古之时倾巢而出的战争仁慈。
很多的弟子还以为搬尸体只不过是个由头,他们真正的任务其实是在这布满机关的地宫里历练。
很快他们就知道自己想错了,他们就是来搬尸体的,因为地宫大门之后是满目的尸体,数不胜数。
“呕……”
很多弟子在第一时间就按捺不住地呕吐起来,不单单是场面太过血腥的缘故,还因为这是圣子等人攻入地宫之后第一批死掉的人,半年过去,气味之重可想而知。
胡名摇了摇头,第一个上去把半截手臂往后扔给自己小队的一人,那人只是把手臂往门外一扔,然后厌恶地甩了甩手。
几月过去这些肉都腐烂了,的确挺恶心的。
见有人开始动手了,众人便开始三三两两地强忍着反胃走上前去。
“胡师兄,你好像也是当初跟随圣子攻占长坪的一员吧,那这里面肯定也有你杀的人了?”小月忽然问道。
“嗯,怎么了?”
小月有些不忍心地说道:“我看这些人的尸体,大多数都不是修行之人吧……”
“哦,你是说这个啊,”胡名满不在乎地说道,“确实很多都是普通人,但是没办法啊,当时他们都堵在这里,时间又紧迫,总不能还上去跟他们讲道理吧?”
“你们炽光楼的人都是这样的吗?”
“有些小师弟第一次看到尸体也是吐得不行,多练练就好了。至于我那是见惯了,大战之时只分敌我,不辩无辜。你是没有看到圣子出手啊,当真是遇神杀神,遇仙屠仙,挡路者死,何等的气魄。”
小月恍恍惚惚地走了回来,对着夏平安问道:“圣子也滥杀无辜?”
“圣子又不是圣人,”夏平安极不负责任地说了一句,看到小月失望之色愈浓,又连道,“而且这也不能叫滥杀。”
小月点点头却不再多说什么,其实她也明白遇到当时的情况出手是别无选择的。
但圣子作为衍阳楼的精神支柱,代表了整个衍阳楼。在众弟子眼中一直是完美的、光辉的、无所不能的。
但如今现实告诉她,即便是圣子也有做不到的事。
“你也跟圣子一样吗?”
“什么叫跟圣子一样?”
“我是说杀人。”
夏平安沉默,心道她终于还是问出来了。其实就连他自己也在反思,对于那个罗家的少年,他竟然说杀就杀了,没有丝毫迟疑。
“也许是见得多了吧,长坪和夏城一直小摩擦不断,几乎每天都在死人。哪像你,从小待在衍阳楼不问世事一心修行,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可不是我一句你好他一句客官就能解释得清的。”
夏平安胡乱地说了些,便继续搬运尸体。
大门处的尸体虽然多,却也经不起一百多个修行之人的折腾,很快这片地方便清理完毕。
按照胡名给他们的地图,除了一些清晰的路线之外,还有很多模糊之处,毕竟当初进来的人也不多,无法面面俱到。
未经探索的地方危险性自然更大,但更大的同时还有功劳,以后能获取的好处自然更多。
是以有些人避之不及,但大部分人还是兴致勃勃地想往危险的地方而去。
前路未知,分不清这样的选择是对是错。
这时胡名大声说道:“大家听好了,此次地宫之行,搬运尸体、完善地图、上缴宝物等都会记上功劳。我知道你们很多人想去那些未知的地方,但那些地方或许相安无事,但更大的可能是极度危险,所以我们先一起把这些之前扫荡过的地方清理干净了,再分散行动。同时奉劝大家一句,在这里一切的宝物都要上缴,别私藏了。相信你们也都知道了,罗家乃是魔道余孽,有些东西说不定就是什么邪物,一旦沾染上别怪我没有事先声明。好了,大家出发。”
越往深处走,看到的尸体就越少,同时看到的尸体用一个不合时宜的词来形容就是越新鲜,显然是不久之前才丢了性命。一路上夏平安等人把尸体都集中到相对方便的地方,等回程的时候再搬,走着走着,便来到了地宫中央的大殿处。
虽然已经坍塌破乱,但从那些朱墙金瓦、雕梁画栋便不难看出之前的大殿是何等的富丽堂皇。
最惹人注意的,便是那根倒塌的通天之柱。
“毁掉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