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您去前方跟大少爷说一声，好让小青我也跟去照顾您啊。”
夏青半年来一直在大衍城里游荡，最近颇感无聊就开了一家小茶楼，生意好否且不详谈，至少是有了事做。眼下听说自己少爷要上前线，那刀光剑影的万一伤着了如何是好，眼泪止不住地哗哗而下。
“行了，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哭的。再说我们去就是个打扫战场的，哪能有什么危险。兄长在长坪待了那么久，该杀的都杀光了，剩下的也就是一些尸体了。”
“那您干嘛还要去。”
“你不懂，据说这次去捞到的功劳可以在下次的楼内大比换取好处，各楼也规定了不能超过五十个名额，弟子们可是打破了头皮想往里钻，还为此专门开展了一些争夺名额的比试。还是咱破晓楼好，撑死了也就仨。”
夏青听着放心了不少，抹干眼泪道：“话虽如此，少爷您还是得小心啊，不过说回来，少爷您倒是长高了不少，穿这身衍阳楼的衣服更帅了。”
“那是，我瞧你开的这茶楼生意不错，要是少爷我真的缺胳膊少腿回来了，可就指望着它吃饭了，走了。”
望着少爷离去的背影，夏青忍不住又润湿了眼眶。少爷说的轻巧，可他虽然一介下人，却也知道长坪那地方，不管之前之后都是个是非之地。
“瞧您说的，咱家大业大，哪里需要这小茶楼养活。”
“掌柜的，给我上一壶上好的龙井。”
“好嘞，客官稍等。二狗子，二狗子！你个兔崽子又跑哪偷懒去了，再不去给客人泡茶看我不扣你三天工钱！”
……
赶到了大衍城门，夏平安才发现其余弟子已是集结完毕，赶紧上去抱拳致歉。
“抱歉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哼，再晚一会儿我管你去死，张师兄，楚师兄，既然人已到齐，是否可以出发了？”
“就依小月师妹。”
“好。”
“出发。”
红尘滚滚，踏马奔腾，一行百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大衍，这个衍阳楼雏鸟的孵化之地。
平日里楼中弟子偶尔会穿便装，此次出来公干自然都是清一色的一袭白衣，金纹绣边，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便是各楼胸前的纹饰不一。
采霞楼的是红色的云霞，摘星楼的是闪耀的七星，破晓楼则是淡蓝色的云开之剑。
“楚飞，怎么不见炽光楼和三千谷的人？”
楚飞转头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三千谷的人行事素来神秘，这种小事他们是不会出面的。至于炽光楼，你问武关去。”
“武关？”
武关解释道：“炽光楼弟子一般都是在外修行，大多都在各处历练，除非是修行有所触动才会短时间的回大衍静修，所以炽光楼的人早就在长坪等着了。”
“原来如此，对了楚飞，我们这边你修为最高，自然是你带头，采霞楼看样子似乎是小月，那摘星楼莫非就是刚才‘就依小月师妹’的娘娘腔？”
“嘘，你不要命了，小声点。别看他娘娘腔，可绝对能一指头戳死你信不信。要知道这次虽然会有好处，但对于那些楼里真正的骄子来说也不是必须的。九阳不出，一些有望九阳之位的人也放不下面子来跟我们抢，但他妈张天梅就是个意外。”
“张天梅，噗……”
“叫你小声点，怎么就不听呢。武关，你也别笑了，看你那脸都憋绿了。”
“我没笑，这是被马颠的，噗……”
“咳咳，不能笑，不能笑，”夏平安强忍笑意，继续问道，“他为什么是个意外？”
“他纯粹就是喜欢小月师妹，跟来揩油的，话说你还真带这把破刀来了。”
“你懂个屁，这刀可是摘星楼的单师兄亲手铸造的。”
天色渐暗，一行人找了个背林靠水处安营扎寨，远远地可以看到夏城朦胧的影子。
脚下圣江怒涛波澜，河岸雄城万家灯火。
夏平安站在河边眺望自己的家，不知道半年过去家中是否有所变化，姨娘的身体有没有更好些。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夏平安在夏城度过了和上一世一样长的岁月，记忆繁杂地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把任何一段记忆当成梦境无疑都是一件恶心的事情，毕竟在那边有父亲和母亲，在这里有兄长和姨娘。
“想家了？”
“我看起来有那么惆怅？”
楚飞耸肩道：“隔岸相望从来都是一件很恶心的事情。”
“烤好了烤好了！”武关突然大叫。
夏平安和楚飞两人赶紧跑过去，一人三五串地把炭火上的肉串紧紧抓在手上。
“妈的，老子幸幸苦苦烤好的肉串你们竟然一点都不留给我。”武关骂道。
“别以为我没看见，刚才你一边烤就一边在吃。”
“嘴上的油擦干净再说话，唔，平安，你这叫什么孜然的东西哪来的，回去给我百来十斤？刚才闻着就怪香的，现在吃起来简直了。”楚飞含糊说道。
“这你就别想了，是我托人从西域带回来的，看见没有，就武关手上那一小撮，撒的就是一百两银子，你还想要一百斤？”
武关忽然说道：“瞧见没有，各楼弟子平日少有往来，所以如今也是分成了很明显的三茬，可偏偏张天梅那个娘娘腔就是要往采霞楼里凑，师妹师妹地叫着，真想把他的嘴给堵上。”
“唔，小月师妹真聪明，一个鸡腿就堵上了。”
“妈的臭不要脸，竟然还摸上了。”
“别看这张天梅修为很高，胆子却很小啊，要是我就直接摸……”武关说着突然看到小月气冲冲地往这边走来，脸上的猥亵之色荡然无存，换成一副认真刷油的模样，看那动作温柔细腻得就好比刷的是他老婆一样，嘴里还说道，“吾等近日与师弟切磋，发现师弟在吾等攻势之下如鱼得水，动之如风，静之如松，动静相宜，御敌三寸，看来修行并无丝毫懈怠啊。”
夏平安抱拳正色道：“此乃微末小道罢了，想师兄已经把《衍阳九卷》第三卷臻至化境，虎喝山吼，光芒万丈，师弟唯有退避一途而已。至于楚师兄，藏书八层予取予求，衍剑之术如火纯青，雄姿勃发，笑傲王侯，方显豪杰本色啊。”
楚飞连连摆手，一脸的谦虚道：“师弟过誉了，当不起师弟如此夸赞，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
“行了别装了，没一个是好东西。”
“不是好东西你别吃啊。”
“我就吃，唔，还挺香。”
“对了，单师兄那事怎么样了？”夏平安问道。
小月摇摇头道：“哪有那般简单，结果也不清楚。”
四人闲聊着，却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一双桃花般的杏眼已经眯成了一条缝。
“那三个人，楚飞、武关我都认识，另一个正在和小月师妹说话的是谁？”张天梅问道。
身边一个弟子说道：“是破晓楼的夏平安，前些日子还和单师兄交往甚密，我曾经看到过。”
“单毅还真是想钱想疯了，一把破刀要卖一百万不说，竟然还去巴结圣子的弟弟？”张天梅轻蔑地看了一眼那边，“一群酒囊饭袋，根本配不上小月。”
不知不觉已至深夜，周围的人都已进账睡下，篝火旁边只有夏平安和小月两人。
“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让你领头，一群人把性命交到一个小姑娘身上竟然能放心。”
“怎么说话呢，我领头不行吗？！”小月喊道，说完似乎觉得自己太过大声，赶紧捂住了嘴巴。
“行，怎么不行。可你总得拿出点让人信服的本事吧，看看四周，这一个个睡得跟死猪一样，连一个值夜看守的人都没有，荒郊野岭的，真的没问题吗？”
“衍阳之威，日照万里，谁敢来找事？”小月笃定道。
“是是是，衍阳楼的弟子睡觉都发光。”
“你什么意……”
“谁？！”夏平安忽然起身，连朝竹林方向看去。
“喂，什么都没有啊。”小月也被他吓了一跳，看了许久却是没有发现什么动静，抱怨道。
夏平安没有理会她，只是惊疑不定地看着竹林。方才他分明在夜风与落叶外，感觉到了异样的动静。
那是小心翼翼地踩踏竹叶的声音，但在他的感知里，就仿佛静室落针。
“一、二、三。”夏平安喃喃道。
“什么一二三？”
小月刚问完，竹林里的人似乎不再隐藏行踪，沙沙之声愈大，在小月越来越紧张的时候，三个人影渐渐走了出来。
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男一女加一少，看样子是一家人，夜色昏暗外加日晒风霜，两个大人除了显得很疲惫之外倒看不出什么，但男人背上的少年即便在红彤彤的火光之下也是脸色惨白得紧。
“这位大哥，你们这是……”小月不顾夏平安眼神里的劝阻，走上前去问道。在她想来，即便是有诈，这两人带着一个病怏怏的孩子，束手束脚不说，也肯定不是自己《翻云》绝学的一合之敌。
她虽然年轻，却也不傻，早已暗中准备出手。
